殿庑下,廊道间,太子刘旸迈着稳健的步伐行走,还未至殿门,刘皇帝的声音便飘了过来:“下面点,再下面点,就是这儿,用点力真舒服,你这小手真巧,真不错”
刘旸不由住脚,平静的面庞间流露出少许怪异之色,不过很快恢复从容,再度迈开脚步,一直到殿门外,稍微扫了眼,躬身一礼:“爹!”
刘皇帝正以一个慵懒的姿态怕在御案上,满脸惬意的表情,明眸皓齿的宫娥正跪在身后,一双纤细的手正温柔小心地在他背上活动着,俏脸泛着红晕,额间也浮现一层细汗。
听到刘旸的声音,刘皇帝睁开了眼,露出一副惺忪之态,看着刘旸,习惯性地道:“坐!”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在这殿前,似乎没得坐。日头西移,崇政殿前昏暗了许多,处在一片阴影中,刘皇帝扬了扬手,身后宫娥立时停下了动作。
撑着御案起身,刘皇帝冲刘旸问道:“我这两日,殿前见客,连门都不让人进,是不是惹人笑话了?”
“怎么会?”刘旸自然不会说实话,但紧跟着又说了一句实话:“臣子们怎敢非议陛下!”
“你们把大案收回殿中去,再挡在殿门,怕真要为天下笑,以为朕有些癖好了”刘皇帝起身伸了个懒腰,朝旁边的宫人吩咐了句。
扭头便向刘旸招招手,道:“你陪我走走!”
“是!”
躲着阳光,吹着夏日暖风,父子俩慢悠悠地行走在御道间,大概还是有些热,刘皇帝忍不住把身上那层单薄的外袍脱下。喦脱不在,则由刘旸亲自接着。
“近来很是忙碌吧!”刘皇帝问道。
刘旸:“有臣工们鼎立相助,事务虽多,却有条理,儿却是越发觉得从容了!”
“这才是正理!”刘皇帝露出少许笑容,道:“勤政我是赞同的,但伱过去勤奋,事事亲力亲为,却是太累,苦了自己。怎么为政办差,你早已熟悉,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式,你今后要做的,是驭人。
当初我让你学习观人、识人,而目的,就是让你在此基础上,学会用人!权在掌握,放手人才,以天下之贤为用,则国家可治!”
“儿谨记爹教诲!”刘旸认真地道。
“榆林的事,收尾得如何了?”刘皇帝点点头,问起。
闻问,刘旸从容禀来:“四弟上报,最后一批jūn_duì 已然撤还,各归防地,榆林戍防,已然做好安排,四弟推荐代郡公折御卿领军一万,坐镇夏州,继续弹压当地。四弟及平叛之功臣,将于入秋前回朝述职.”
“总算是结束了?”刘皇帝沉默了下,轻声叹道,但语气中带有少许的疑问。
刘旸也叹息一声,说:“根据各方奏报,时下榆林,一片凋敝,遍地尸骸,满目疮痍,人口十不存一,不知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如初,甚至可能,永远沉沦下去”
“但是,大汉身躯上的一块腐肉,却被彻底割除了,血固然流得多,但人更健康了,不是吗?”刘皇帝顿时道,看着刘旸,语气有些严厉。
“爹说的是!”刘旸也不慌,平静地点点头,然后继续道:“关于榆林的善后处置,朝中仍有争论,不过大部分朝臣,已然偏向废除榆林道,并对旧有州县进行裁撤合并,毕竟,以当下之榆林,实在难以承担一道建置!”
“你是怎么想的?”刘皇帝问。
刘旸直接表明他的想法:“儿也赞同,将榆林地区重新整顿,以便接下来的恢复治理。据张齐贤上报,平叛之后的榆林全境,汉民已不足三万,且以老弱居多
另外,党项大部不存,再加上接下来的外迁,可以说榆林党项之患已从根本上解决。但是,那些当地杂胡,在这种情况下却又凸显出来了,朝廷还当加强治理,以免党项之祸重复!”
“张齐贤是个人才啊!目光长远,一言中的!”刘皇帝问:“他这个榆林布政使有什么办法?”
刘旸道:“张齐贤提议,一面继续向榆林迁移汉民,充实人口,一面则对当地杂胡进行彻底的编户登记,化为汉民,不再放其自由!以眼下榆林的情况,完全可以实现,即便那些酋长、首领不愿,当此之时,也没有反抗的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