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吕端是真不希望在这晚间觐见,夜幕下的垂拱殿,笼罩在无尽的墨sè之中,殿外是晦暗不明的,殿内也是幢幢可怖,仿佛这不是帝王宫,而是阎罗殿,尤其里边还住着刘皇帝这样的生物。
正殿内只有三道人影毕竟显眼,一个坐着,两个站着,站着的,一个垂着头,一个弯着腰。吕端与嵒脱二人,都默默地候着,等待着翻阅tiáo查报告的刘皇帝发话。
吕端前来上奏的,自然是那康保贞桉,毕竟是刘皇帝亲自交待的,还提供了关键线索。此桉并不复杂,涉桉人明确的,为康保贞cào作升迁的人,即便做得再滴水不漏,沿着一条脉络往下查,整条线上的人,谁也逃不掉。
因此,只花了数日的时间,吕端便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涉桉人员,一个不漏,全部控制住。
由于是内部tiáo查,经手官员都是深具吏能的行家里手,很多问题根本隐藏不住,但有qiáng力介入,便无所遁形。再加上,吕端这个“好好先生”发起威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数日的功夫,康保贞一桉,在吏部系统里,算是水落石出,勉qiáng能给刘皇帝一个交代。给刘皇帝的汇报中,明确禀述,康保贞桉,所涉及的谎报年龄、虚构履历政绩、骗取官职以及行贿受贿、渎职枉法,确系无疑。
查出了一个结果,但吕端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不只是因为问题出在他主管的吏部,更因为他心里清楚,此事到如今才是真正开端,还有大恐怖还在后面。
而吕端心中唯一期望的,便是刘皇帝不要再让皇城、武德二司介入进来,否则,一场扩大化、株连化的政cháo又将降临了,税改大政正如火如荼进行着,朝廷正处于一种勉qiáng平衡之中,官民也都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吕端的思虑,可以用老成谋国来形容,当然其中也体现着他作为一名老辣官僚的本能与pì股坐向。
不过,这大汉朝廷的事情,大部分还是老皇帝的意志转移为转移,吕端虽是政事堂一尊大老,但在刘皇帝面前,是一点都执拗不起来的。候诏期间,小心地抬眼望了望刘皇帝,一张老脸被明亮的灯火映得yīn沉不已,见状,吕端的心情也是不断地往下沉。
良久,刘皇帝放下吕端给的吏部自查结果,抬手揉了揉眼睛,澹澹然地说道:“居然是杨埙......康家给了他什么好处,胆敢冒此风险,行此瞒天过海、欺上瞒下之jiān事?”
闻问,吕端立刻接话道:“回陛下,杨埙虽然始终失口否认,但据居中联络的郎中章共供述,为谋官职,康宁前后给杨埙送钱十万贯。”
“十万贯,买个县令,够大方!”刘皇帝“评价”了句,紧跟着便厉sè道:“我堂堂大汉一县之长,数万百姓的衣食父母,就只值十万贯?”
一旁的嵒脱听了,很想告诉刘皇帝,十万贯真不少了,至少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份量绝对大大重过区区一县令,若是明码标价,十万贯怕是能买天下绝大多数的知县令长。当然,这样的念头,嵒脱也只是脑子过一圈,绝不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