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极大地保证了各大勋贵家族的根本利益,也使勋贵在帝国的政治生态中始终占据一个较重的利益,即便有世祖、太宗两代各种管理、约束、限制的政策办法,但他们对帝国的影响力实则是不减反增的。
到了刘文澎的平康年代,勋贵们不仅在jūn_duì 体系内部保持着堪称绝对的话语权,在文官系统内,也同样攻城略地,拿下了众多要职。而对这一个个突然冒头出来的尚书令“候选者”,刘文澎一时之间竟有些措手不及。
至于朝廷内部,为尚书令之职,也是各施手段,局面之复杂,甚至到政事堂都无法组织廷议推选的地步,因为财政使李沆、吏部尚书刘继昌还有兵部尚书向德明都是尚书令的有力竞争者,并且,都被各自代表的政治派系所推举。
甚至于,连驸马、侍帅杨延昭都被人推戴,只不过杨延昭很果断地拒绝了,甚至主动压制了那些“热心者”的声音。
而此前有大量案例证明,面对这种纷繁复杂局面的时候,刘文澎既缺掌控能力,也缺乏处置能力。
于是,不胜其烦的刘文澎做出了一个充满他个性,细思之下又并不让人意外的决定,他于平康四年秋九月二十六日下诏,以内阁大学士、王旦为尚书令,总理朝政。
事实上,内外大臣们推举的那些人选,站在刘文澎的角度基本上是一个都不会认。首先排除的就是枢密院、兵部这两个军政系统,太平时代也不可能二衙长官成为“首相”。
其次就是李沆,他既是三朝老臣,又是太宗遗命辅臣,刘文澎好不容易才把刘暧、张齐贤这两座山头熬走了,怎么可能又给自己找不自在,没把李沆也一道赶出朝堂,就是他克制了。
而吏部尚书刘继昌也是同样的道理,他毕竟也是故徐简王刘承赟之子,宗室之后,论辈分刘文澎也得叫一声皇叔。费了多少心思与口水,方才把刘暧赶到南海封国,又怎么可能又把刘继昌给抬上来。
至于其他人的考量,就更简单,他不熟悉......
思来想去,也就王旦合适了。首先他是三朝老臣,五十岁出头,年纪、资历、能力、名声都够用,其次他也算是勋贵之后,毕竟其父王佑乃是“开宝二十四臣”之一,即便是一份注水的榜单,那也是偌大帝国三十年时间内最顶级的一批人杰。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太宗皇帝当年在立太子时,实际给刘文澎找了三位老师。太子太傅赵王刘昉垂垂老矣,也被逼得主动到邙山结庐守陵;太子少府王禹偁,已然作古,刘文澎身上至今还背着一个对师不公的薄凉骂名;剩下一个,就是太子宾客王旦了。
有这么多合适的地方,刘文澎选择王旦,也就不奇怪了,而提拔其为尚书令的理由也是现成的,由其监修的《太宗实录》终于完本了,这可是一项大工程,也是大功德。
而除了王旦之外,刘文澎又把湖广巡检使慕容德琛上调中枢,担任尚书左丞,拜相。此举,自然而然讨得了慕容太后的欢心,mǔ_zǐ 关系又恢复如初,事实上,从刘文澎把鲁王刘暧赶出中枢之后,mǔ_zǐ 俩之间就已经开始和好了。
等到平康四年冬,大汉帝国新一届核心领导班子形成了:尚书令王旦、财政使李沆、吏部尚书刘继昌、都察使向敏中、枢密使李继隆、兵部尚书向德明、尚书左丞慕容德琛、尚书右丞寇准,还有刑部尚书徐士廉以及新晋的中书侍郎王钦若。
比起平康初年,格局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那种可以勉强压服众臣、领导全局的人物(赵王刘昉、鲁王刘暧、尚书令张齐贤)不存在了。
帝国中枢也初步地形成了以皇帝刘文澎为核心的领导集体,大汉帝国也开始进入一个共治时代,而这个所谓的“共治时代”,也是由皇帝刘文澎亲自开启的。
初掌大权的青年皇帝刘文澎,有了一段让人意外的勤奋表现,躬身视事,亲掌国政,组织会议,接见大臣,亲自批阅奏章,处置军国大事,尽情地体会了一番指点江山、日理万机的风光与辛劳。
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事情刘文澎处置得还不错,礼部尚书陈贽、宣慰使温仲舒去世,他都发诏告慰;榆林道兵马副都指挥使陈兴纵纵兵劫掠治下汉夷部民,被他处死,以正国法;关内饥馑州县,也下诏赈济,体恤疾苦,蠲免赋税......
平心而论,这么一段时间的表现,刘文澎是中规中矩的,少了许多浮躁与人性,虽说不至于就征服众多臣下之心,至少让人对他改观不少。
皇帝年纪长了,亲政了,为人处事也成熟了,那么亲政之前诸多不那么合人心的行为,似乎也可以理解了,值得原谅。对皇帝,上下实则总是给予更多的宽容。
可以说,从平康四年秋冬,到五年夏,这半年多的时间,是大汉帝国上层自进入平康年代后最稳定的一段时间。
然而,也就这么一段时光,过于短暂,短到让人几乎以为是一场错觉。原因嘛,还是出在皇帝刘文澎身上,他怠政了......
刘文澎最终发现,努力赶走皇叔、打倒辅臣、掌握大权之后的日子,对他来说,还不如以前......
明君是不好做的,一个勤奋的明君就更辛苦了,而刘文澎的“明君生涯”实则只存在了不到半年,他就对那铺天盖地、纷至沓来、无穷无尽的朝政事务感到厌烦了。
而比起整天面对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刘文澎更喜欢骑马、打猎、下棋乃至唱歌跳舞,就算与后宫嫔妃厮混,也比待在垂拱殿,面对着那干冬烘老朽,看他们争执国事,听他们反复唠叨,处理一件又一件根本处理不完的俗事,要有趣得多得多得多......
于是,慢慢地刘文澎便松懈了,常常在朝政会议抑或君臣问对之时,表现出厌烦、疲惫的情绪,后来干脆把国事“还”给政事堂,让王旦等人看着处理,只有无法达成决议,以及一些利害攸关,涉及jūn_duì 或者朝廷重要任命、祭祀、征伐等事,才需要请示他。
其余时候,众宰相可以共同决策,当然,刘文澎也会时不时地去检查一番,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就是这一点,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放弃了。
因为他发现,众多宰相并没有“对付”他的意思,并且互相之间矛盾重重,斗得很欢,往往需要他作为仲裁者,对他的皇位并没有威胁。同时,有皇城、武德二司在,他也能随时掌握朝中的情况,他这个皇帝,稳如泰山......
而摆脱了繁重的国事之后,刘文澎也终于有时间干他真正喜欢的事了,比如一年四猎,与贾玄等国手下“人棋”,在宫中玩打仗游戏,举行各种“嗨到天明”的晚会,到西京市井游荡猎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