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弇却神秘地一笑:“我自有计较。”
末了他看向原涉:“原君考虑如此周全,不似豪侠,倒像个文官。”
“老了,老了。”原涉有些惭愧,与耿国在城头目送耿弇与千余人远去,看着消失的身影,只感慨道:
“我原涉,只不过是民间里闾之雄。”
“但耿将军,乃是军中诸将中的豪侠,万夫之雄也!”
……
在原涉面前,耿弇话语虽然说得轻松,但他也很清楚:“这一仗要能成,我扭转战局,居功至伟;若是不能,就是身败名裂了。”
但这并不会妨碍他冒险,耿弇故意向东行进,一副要前往其他几座县城的架势,来自安定的陇右军得知这么多兵卒撤走,定会加紧围攻鹑觚,没料到他居然想打他们大后方!
接下来,就是与时间赛跑了!
往东走了半天后,耿弇忽带着人往西南折返,进入一条名叫“百里溪”的沟壑里,月初的雪已经化了,只在塬上还堆积着些残雪,他们迎着飒飒北风行进,鼻涕都冻在脸上。
路很难走,根本不是大队人马能行进的坦途,亏得这一路确实有不少里闾荒村可让他们在晚上容身。
第二天,jūn_duì 途经阴密(灵台)县邑,这个在山沟沟里,远离一切关隘要道的小县城仿佛被人遗忘,既不属西汉,也不属魏,过去竟不曾有人来宣谕过,见耿弇军路过,从县令到百姓,只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耿弇却是想起一首诗:“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
“当值殷商之世,西北戎狄屡犯豳地,古公亶父率姬姓周氏二千乘,循漆水逾大山,去到岐山脚下周原。”
“与今日吾等路线,却是差不多。”
只是周人是在平原上迁徙,而他们则在人烟稀少的山坳沟壑里行进,如此方能把避开陇右斥候耳目。
茫茫黄土高原之上,寒冬腊月,呵气成霜,瑟瑟寒风犹如刀割。伴着脚下吱吱作响,被冻得梆硬的枯草被人脚马蹄踩成了渣。
因为驮马不够,还一路有损耗,仍有很多人得步行,今日轮到耿弇竟也带头走路,这让叫苦后悔的人也没了话说。
但耿弇从小过的是好日子,出行作战基本都是车马,不比苦出身的士卒。走着走着不太舒服,撑到下一个荒村时,脱了靴袜,发现他的脚趾已经挤出血泡,小腿也开始抽筋,疼得要命,但耿弇却只咬着牙忍耐。
“耿将军过去不怎么走远路啊。”蒙泽笑着说道,看得出来,耿弇是以为靴垫垫得越多走起来就越舒服,结果造成靴子挤脚,血流不畅,加上猛一坐地,不抽筋才怪,随军医者给他按压了半刻才缓过来。
同样症状的士卒可不少,好在可以换着骑马,屁股磨破总比脚疼好多了,实在走不动掉队的人,就留在当地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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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时下起了雪,白雪飘,寒风鸣,风越刮越大,虽有沟壑两旁的山塬阻碍,但飘起的雪花还是直往士卒们袖口和领口里钻,不少人冷得直打哆嗦。
“把脸都侧过去,不要正面朝风!”
耿弇这次倒是有经验,竟还能在寒风中放声而笑:“这风,这雪,比起塞北上谷来,差远了!”
“不错,相较于新秦中,这点小雪算什么?”蒙泽在后应和,横着身子挪到了山后无风的地方休憩。
如此一路减员,艰难走到第四天时,东西走向,绵延数百里的千山山脉就在眼前。
这山塬不算很高,坡度平缓,但马匹是万万上不去的,这也是陇右骑兵不会来的地方。
“弃马,翻过去!”
耿弇倒是活学活用,将来歙的招数学来,骑马步兵将马一扔,就无处去不得。
他手脚并用,带头往塬上爬去,仰头看着顶上,祈求千万不要有敌军伏兵出现!否则就得全军覆没了!
荒沟加上昨日下雪,陇右军不知是没追上,还是压根没注意到,这支jūn_duì 竟悄无声息从他们两军中间、本不是行军要道的地方穿插而入,就这样进入了空虚的后方。
翻上千山顶上的平塬,耿弇走到边缘,远近天地、丘陵、沟壑、城郭、田野都一片白。不少士卒患了雪盲症,眼睛有些干涩,看不清东西,倒是蒙泽教了他一个第五伦当年传授的办法:用黑土将眼睛以下鼻部等涂黑。
看了一会,耿弇的手指向二十余里丘塬外的一个小黑点。
“那就是汧县(今陇县)!”
他们花了四天半,走了两百多里,翻沟越岭,从萧关道跑到了陇关道。汧县以西,就是巍峨的陇山,陇关则在山的那头,那就不是能趁虚而入的地方了。
士卒已经颇为疲敝,几乎挪不动腿了,接下来还有一场攻城战么?
“将旗帜打出来!”
随着耿弇的一声令下,一面旗帜在飒飒寒风中舒展而开。
那是一面红旗,上面绣着一个“漢”字!
“都记住了,吾等不是来偷来袭的魏军。”
“而是从自西向东,赶赴前线驰援的陇右西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