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友也是被困久,刚才一下子来了脾气,才斗胆泄愤,可面对这推过来的咸菜,却一下子气消了,只能摇头苦笑。
第八矫不是一个有大能耐的刺史,他气节颇佳,喜欢认死理,治民尚可,但军事上就一塌糊涂,好在第八矫有自知之明,将军事全权交予窦友等人,挑不出毛病来,河西有今日,实在不能怪他。
“窦太守。”第八矫用虚弱的声音,继续进行无力的宽慰:“本朝并非亡新,而陛下,亦非王莽,援军,援军一定会……”
话音未落,便有官吏急匆匆来报:“伍刺史,窦太守,又有胡兵抵达!”
第八矫与窦友大为惊愕,难道是张掖、酒泉方向的匈奴人汇拢过来了?窦友立刻反问:“胡寇到城下了?”
官吏回禀:“不曾,只是校尉以千里镜看到,东北方十余里外马尘滚滚,似有数千骑抵达。”
第八矫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既然是休屠泽那边,那更不可能是援军了,更何况,匈奴右部已倾巢而出,如今还能有数千骑从东北来,莫非是单于庭也分兵了?
他和窦友再无心吃饭,急忙走出官署,才在街道上走时,忽又听到城外响起阵阵人马嘶鸣,似是匈奴人乱作一团。
而在登上石阶时,则听闻由远及近的喊杀声。
第八矫与窦友对视一眼,脸上神色几度变化,窦友是武人出身,遂三步并作两步往上跑,第八矫则是文士,新莽时的流放差点病死,一直身体羸弱,如今又半饥不饱许久,跑不起来,甚至得扶着墙大喘气,只能听着城头上的士卒,从惊愕、缄默,最后响起雷鸣般的欢呼!
第八矫更加心切,在随从搀扶下,努力踩踏那一级级的阶梯,差点打了个踉跄。
“我的刺史,怎还在此处!”
却是窦友跑了回来,他满面红光,搀扶起第八矫,拽着他往上走。
而第八矫,已然听着姑臧城头呼喊的“万胜”,猜到究竟发生了何事。
“来了?”
“对,来了!”
得到肯定后,第八矫握着窦友的手,饥肠辘辘,热泪盈眶。
踩在姑臧几度易主的城头,望向那烈日灼烤的热土,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第八矫看到,一阵来自休屠泽的滚滚骑尘,上千把反射阳光的环首刀,正横扫防备松懈的匈奴营地。
四下不断传来尖锐的铜喇叭声,这是魏军骑兵的标配,洪亮尖锐,与匈奴人低沉的号角做区分,匈奴各部遭到忽然袭击后,散兵游勇困惑地东奔西跑,有的远远逃离,有的加入战团。早上还在外面饮水耀武扬威的胡虏,匆匆忙忙组织起来反击,但他们敌人凶猛无比,乱糟糟地冲杀过来,利用冲劲,将胡兵杀得人仰马翻。
匈奴人开始撤退,往西北方撤离,他们从来不喜欢打硬碰硬的仗。
而第八矫激动地泪眼婆娑,也看清了那些在援军头顶飞舞的旗帜:五色五德祥旗,还有个大大的“吴”字!
“准备开城,协助友军驱逐胡虏。”窦友果断下达了命令。
一回头,第八矫揽住他,笑容里满是开怀:“本刺史不喜吴汉,不……我厌恶此人!”
吴汉也曾在凉州镇守过一年有余,作为本州刺史,第八矫没少与他爆发剧烈冲突,甚至上书弹劾吴汉搞乱陇右,这才有他被调去并州的后续。之前第八矫也以为,因为这段过节,吴汉才迟迟不救姑臧。
可来得迟,也比不来好啊。
“今日。”第八矫指着外面道:“本刺史会将吴汉当成至亲至友,对他毕恭毕敬,用整个姑臧的欢呼,还有仅剩的粮食和美酒,来犒劳大魏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