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内,老大夫把董昌硕的大腿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摸到董昌硕面皮黑沉,才讪讪收回手,诊断道:“老朽仔细摸了摸骨,董老爷这断腿,若是搁在十年前的老朽,倒是有六分的把握,可是现在却是一分把握也无。”
福安郡主急道:“这是何故呢?”
老大夫道:“年纪大了,没力气了,拿筷子吃饭有时都打哆嗦,正骨可是个力气活儿。董老爷,董夫人,你们还是赶紧另请高明吧,不能拖,拖久了这条腿整个儿就废了。”
董昌硕忙问,“还能拖多久?”
老大夫道:“尽快,越快越好,晚一点您这腿就残上一分。平常咱们身上划出一道小血口,不用管它,它自己过个一夜就长好了,骨头也是一样,虽然错位了,却也能自己长,要是不把骨头及时正过来,拖上一两天,错骨自己长上,包上血肉,老爷再想正骨的时候,就得打碎原先的骨头,遇上高明的正骨大夫,您也就留个坡脚,但是还能行走,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若没有高明的大夫,您这条腿就彻底废了。”
董昌硕立时惨白了脸,腿若瘸了,他的仕途就是一片黑暗。登时捶榻恨骂,“小畜生害我,小畜生害我!
郎华娘笑抚杯沿,“什么东西才能生出小畜生来?”
董清妩淡笑,洒脱接口,“自然是老畜生。”
“反了,反了。”董昌硕怒气勃发,扬手就给了围在他身边,泪水连连的福安郡主一个大巴掌。
巴掌清脆,花厅寂静,董清妩猛然站起,冲了上去,却在听到福安郡主的哭声时,冷了面,冷了心,蓦地转身回来,孤坐一旁,如一支凌霜傲雪的梅。
“硕哥,你别伤心,郎姑娘能治,她不就是要银子吗,咱们有,咱们给。”福安郡主不管脸上的五指痕,抱住董昌硕就安慰,满面情深无悔。
“贱,好贱。”郎华娘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
董清妩撩了郎华娘一眼,举杯清饮茶水润喉,这才淡淡道:“你若再口出不敬,别怪我让人将你赶出去。”
郎华娘朝董清妩竖起大拇指,“我终于知道你一身忍功哪里修来的。不,不是忍耐,只能是因为你孝顺,你是孝女,二十四孝里没有你,真是可惜。”
董清妩被哽了一下,狠瞪了郎华娘一眼,“你不是能治?”
却是在提醒屏风里头的那对人。
福安郡主一下冲了出来,用哭红的眼睛哀哀望着郎华娘,“求你给我夫君治腿,你要银子,我给。”
“你说了算吗?”郎华娘轻笑。
“我治!”屏风后传来董昌硕的声儿,怎么听怎么有骨子咬牙切齿的味儿。
这会儿董昌硕倒是明白了,这村姑虽衣衫褴褛,却不是个善茬,更不是个没脑子的。
美人虽美,却带着毒。
然而,却更激起董昌硕不服输的贱性。
他自觉魅力无边,乃是女人杀手,没有女人能不拜倒在他的温柔深情下。
郎华娘又瞅了一眼只剩下一半的香,“我这人一诺千金,说只等一个时辰,就只等一个时辰。”
素白纤指指向大梅瓶,“那就开始填吧,何时填满,我何时治病。”
“王胡子,填!”董昌硕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