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邬老头大喝一声,猛然就冲了上去,护在了郎意的身前,义无反顾的像个慨然赴死的英雄豪杰。
冷刀砍在邬老头的后背,割裂他藏青色的绸衣,村民惊呼。
邬倩娘和邬婆子哭嚎,一个喊爹,一个叫老头子。
“爹。”郎意心中大痛,当即抱住滚倒在地的邬老头。
邬老头死死闭着眼,犹如死了。
“爹,你不能死啊。”郎意大哭。
“我的亲爹啊。”邬倩娘扑上来嚎啕。
“老头子,你不能撇下我不管啊。”邬婆子也扑过来。
“阿爷。”邬承嗣痛哭失声。
邬兰娘早已吓傻了,呆呆的望着倒在地上的邬老头。
邬老头缓缓睁开眼,紧紧握住郎意的手,扭曲着五官,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真心忏悔道:“女婿,我不要那些地了,卖了,都卖了吧,我只要你们都能好好的。”
又转头看向邬兰娘,“兰丫,退亲,阿爷给你退亲,咱们不嫁、不嫁病痨鬼。”
说完这些,邬老头双腿使劲蹬直,两眼翻白,仿佛在和阎王爷挣命似的。
于是,郎意、邬倩娘等人都哭叫起来,好像邬老头真的要死了似的。
望着自己干净的刀刃,捕头一阵无语,猛一踹邬老头的腿,“别装死了,我连你的皮都没砍破,你死什么死,装的跟真的似的,你不去唱戏都可惜了。”
“啊?”正哭的投入的郎意、邬倩娘等人。
邬老头先睁开一只眼,遂即跳起来,摸自己后背,傻呆呆的道:“我没死?”
原本正跟着悲愤落泪的村民们也都是一愣,遂即哄然大笑。
“这个老邬头。”
“你这老不正经的,感情你装的啊。”
“狗剩,狡猾狡猾的。”
“呸!白赚了老娘那么些眼泪。”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邬老头讪笑一回,沉默一回,对着父老乡亲拱手作揖,“乡亲们,经此一劫,老邬头我悔了。就在刚才,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死了,为郎意死,我是心甘情愿的。”
郎意听的大为感动,搀扶着老邬头动容的喊爹。
老邬头拍拍郎意的肩,“以前都是爹对不住你们fù_nǚ 俩,爹错了。事到临头,爹才知道你的好啊。”
捕头不耐烦,“我没功夫听你们啰嗦,要么交人,要么还钱,邬地主你看着办吧,刚才那一下子就是给你们的警告,你们若是继续撒泼就别怪我对你们下狠手了。我做捕头也有许多年头了,我的刀可是真沾过血,砍过人头的。”
老邬头仰天长叹,抖抖索索着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个红布包,猛的扔到捕头怀里,“拿去!这是我家的地契和房契,是我毕生所有的家财,够不够!”
捕头翻开一瞧,确确实实是地契和房契,诧异的围着邬老头转了个圈,“哎呦,老邬头你转性了,还真舍得你这些宝贝地啊。”
乡邻们也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有人就嘀咕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根没毛的笤帚都不舍得扔的主,真舍得?”
“老邬头的地都肥的狠,真舍了?”
“舍了,真舍了。”老邬头的眼眶已是红了,狠狠抹去眼角的泪,冷笑道:“这下县老爷该称心如意了吧。我家财散尽,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要是还想抓我的孙女,不给我们活路,大不了我一家子几口人都去县衙门口吊死!”
字字带着血性,几个捕快一时没了主意,都看向捕头。
邬老头散尽家财,一朝佝偻颓丧,可怜可叹,县老爷那头就显得咄咄逼人了。
官逼民,顿时就让村民们感同身受,有唇亡齿寒之惧,一霎民心都团结了起来。
此时,村长和几个村老终于肯站出来说话了,在他们身后,是一个个身强力壮的,面含不忿,卷着袖子,仿佛随时都会上来群殴的农夫。
“安捕头,万事留条线,日后才好相见。你的现在,就和咱们头顶的大太阳似的,蒸蒸日上,可老话说的好,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安知你没有日落西山的时候呢,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村长劝道。
狗子爹认得这捕头,就道:“安老虎,真把他们一家子逼死了,到时候有人告到省里,你就是县老爷的替罪羊,见好就收,赶紧走吧。”
眼见这些村民都团结了起来,衡量一番利弊,安老虎揣上老邬头家的地契房契,冷哼一声道:“咱们走。”
临走还不忘放下狠话以彰显自己绝不是落败而逃的孬种,“县老爷要是还不满意,我们还会再来的。”
“滚吧!”
男娃们纷纷捡起土坷垃扔他们。
见捕快一走,邬老头身躯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呜呜如老狗一般的哭起来。
“老头子,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邬婆子往地上一躺就撒泼哭闹起来。
邬倩娘抱着自己的儿女,也跟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