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一定会经过这里。”格鹰攀在盘根错节的铁须葛藤上,把一根根藤须拽到地面,缠成圈索,往上覆盖蕨叶。
另外两个少年趴在地上,埋头刨挖陷坑。其中一个抬起头来,神情彪悍,咬牙切齿:“13号加在我身上的羞辱,我会百倍奉还!”每当他想起藏尸房的那一晚,烂乎乎的肝脏塞满整张嘴,总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的胃酸,以及更恶心的耻辱。
“我只想和那头食尸鬼好好较量一下,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的针雨源力更强。”另一个少年眉宇桀骜,冷笑着握紧短剑,狠狠扎入砾砂,数百个细密孔眼同时刺破陷坑。在他心脏的魔命树下方,源力同样凝聚成土,一头冰猬若隐若现,背部雪亮的尖刺寒如冰针。
格鹰看了看两名少年,找到他们达成合作协议并不难。自从在高登手上栽了个大跟头,他就开始筹谋报复,留意那些同样对13号心怀敌意的少年。13号自以为荣升助教,抱上血狱会教官的粗腿,却不知这有多遭人嫉恨。
“9号,别忘了我们是刺客。区分强弱的唯一标准,就是看谁能活下来。”格鹰郑重地说,“虽然你进入了黑铅级,但13号比你时间更早。我和13号交过两次手,他心思狡诈,反应敏捷,近身格斗优势明显……”
桀骜少年不耐烦地打断了格鹰的话:“1号,你不会被食尸鬼吓破胆了吧?”
“我只是不想犯第二次错。”格鹰冷冷地瞥了桀骜少年一眼,半年来他收敛锋芒,缩起爪牙,居然被一些蠢物当作了窝囊废。走到陷坑另一侧,格鹰拉起藤蔓,绷直如弦,末端拴上尖锐的砾岩,布置成一个简易机关。
“天枰域的瓷之国有一句老话,叫‘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13号不是柔弱的兔子。”格鹰退到远处,观望一番布下的陷阱、机关,捧起一堆枯藤,开始掩饰痕迹。“13号给过我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轻视别人,死的就是自己!”
他双眼射出凶厉的光,露出久藏的爪牙:“6号、9号,如果这次我们犯错,就再也没有机会犯错了!”
“我们听你的!”彪悍少年恶狠狠地说,“就用铁三角刺客杀阵干掉他!”
格鹰转首望向9号,桀骜少年犹豫了一下,耸耸肩:“好吧,铁三角刺客杀阵。不过得按事先说好的,13号死后的武器装备归我,血腥卡和其它收获归6号。”
“我说话算话,一件不要。”格鹰阴冷一笑,望向前方光芒斑驳的植被。沙丘在他脚下延伸,形成低缓矮坡,再往下是一片平坦苔原,苔藓翠绿如毯,河水潺潺流淌,一切尽收眼底。两侧则为高耸连绵的砾岩山峰,崎岖陡峭,猿猴难渡。13号想要继续深入图腾丛林,此地是必经之所。
“摇——摇——摇!”蝉蝉伸长双臂,揪住高登额前的一绺头发,荡秋千似的摇来晃去,两条浓浓的鼻涕也随之摇摆。
高登竖起中指,放在唇边。蝉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把中指放在唇上,又把另一根中指放在唇边,于是两手落空,往下直掉,穿过层层交错的枝蔓,一屁股摔在干脆的落叶堆上。
高登摇摇头,拨开藤叶,俯视着三十米开外的一条长溪。溪水曲折流向植被茂密处,溪畔长满齐腰高的灯笼草。水源附近最危险,凶兽常来饮水,高登总要观察一阵,才会接近。
蝉蝉困惑地眨眨眼,抓住一根垂落的蔓条,向上方的高登爬去。动作依旧笨拙,但手脚挺有劲,经过魔命树一周的滋养,小妖精显得有活力多了,几块光秃秃的头皮也冒出细小的绒毛。
高登跳下藤蔓,走向溪流。蝉蝉松开手,恰好落到高登头顶,身子一阵乱晃,发出“呵——呵——呵”的呆笑。
高登看了看附近遗留的野兽粪便,蹲下身,左手握匕,右掌掬起溪水,一边留意四周,一边迅速饮完。“残残,你又该洗澡了。”高登特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希望小妖精能慢慢熟悉人类的语言。其实小妖精天生就该懂这些,无需学习,它们一出生便通晓上百种生灵的语言。
但脑残的小妖精另当别论。
蝉蝉一听洗澡,小尖耳一颤,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姿态跳起来,逃向高登的心脏。但高登两根手指轻捷地夹住它,急得蝉蝉腰臀扭动,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太脏。”高登捧起一掌溪水,匕首始终夹在指间,以防意外。
“没——没——没!”蝉蝉用力一吸,两条鼻涕“唰”地钻进鼻孔,消失不见。“没——没——没!”它乐呵呵地冲高登抬起小脸。
高登视而不见,凉澈的溪水直接浇到蝉蝉头上,立即变成灰黑的污水。“不——不——不!”蝉蝉左扭右挤,眼珠上翻,两个大大的鼻涕泡吹出鼻孔。它还年幼,未分性别,小妖精只有对同类起了爱慕,才会生出自己的性别。
高登指尖蘸水,轻轻揉搓蝉蝉,一层层泥垢脱落下来,小妖精“咯——咯——咯”痒得直笑。笑声让少年重回过往,忆起父亲温暖柔软的大手。
每逢冬夜,高斯亲自烧热壁炉,小心翼翼抱起他,放进水温适宜的浴桶,指尖轻搓他的背,故意搔搔腋下,逗得他阴郁沉默的脸上最终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