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话,他的人生会更加完美。可以回去做他的王,可以坐拥天下而不用跟着我受万人嘲讽讥笑……多好……”
如果真的好,为何她却咬破了唇?
看着眼前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女人,众人无言以对。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别人有什么权利说三道四。
因为没有,沉默再好不过。
本该沉默,本该由着鲤笙自己做出选择。
然而月下樱却忍不了。
听天羽月说了那些,知道鲤笙会产生的可怕的想法,现在不劝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上前一步,突然抓着鲤笙的手,定定看着她,“能答应我们吗?不要做傻事,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做傻事,嗯?好不好?”
类似祈求的口吻,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月下樱。
众人察觉不妙,抬头看向二人,尤其在鲤笙只是表现的惊愕却没有反驳时,众人齐刷刷的站起来。
“鲤笙,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吧?”狐若第一个问。
“虽然我们也很痛心溪叠会变成那样,但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你是我们的王,现在妖族需要你,我们也需要你,你真的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面对众人的劝说,鲤笙依然没有反驳,而这更验证了那种不安的猜想。
第五瞳从开始的淡定突然紧张,冲到鲤笙面前,突然一把扯住她的衣领,眼睛瞪的老大,厉声怒喝,“你休想那么做!我不同意!我绝对绝对不同意!”
竟然疯狂将旁边的石头震烂,“不可以,小鲤鱼,不行,真的不行……”说着说着,边摇头,边将鲤笙揽入怀中,“小鲤鱼,我们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管,现在就回到远桑山,虽然溪叠忘了你,但不是还有我吗?还有大家吗?这还不够吗……”
“不够。”鲤笙突然推开溪叠。
淡淡的声音,果断的决绝。
两个字,将一切撕扯成碎片。
手掌轻轻拍第五瞳的胸口,低头,抬头,短短一个动作,再与第五瞳四目相对时,眼底清澈一片。
慢慢勾起唇角,又抬手轻轻磨砂着第五瞳的脸颊,那么轻柔,那么入骨。
“我真的累了……放过我吧!”
“!!”
放过。
听了二字,第五瞳僵住了。
鲤笙还是对他笑着,“虽然很仓促,但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你可问过我们的意见?”月下樱急促的问道,“你要清楚,那么做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嗯,天下会重归和平,从未有过的和平。”鲤笙笑了,眼神中有星辰在闪耀,“甚至人与妖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会共享盛世繁华……多好,对吧?”
“那种事情根本不可能!”青珏色厉声打断她的幻想,握紧拳头,“你亲眼看到人类对妖族有多仇恨,你明明知道那不可能……”
“所以我要让九哀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
鲤笙说着,再次低下头。
而这个回答,却让所有人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
第五瞳突然捂着脸,好像在哭,转过身去。
月下樱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失神一般,惨白了脸色。
千山末一直不懂这些人为了什么在争吵,可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起身上前,小声问向青珏色,“她方才说要干什么?要让洛爵怎么着?啊?我没听错吧?英雄?是吧?”
千山末难得一见的聒噪,竟然是在这种场合。
青珏色皱起眉头看着他,并不想解释。
“千山末,听她说完。”狐若也沉着脸,语气十分严肃。
为他这一句,气氛便更加发严肃了,犹如身在无底的寒潭,恨不得裹上几层外袍。
鲤笙环视一圈,将众人一一看遍,眼神中尽是释然。
看着她,众人无法想象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到底被折磨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想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放弃这一切。
不,不是放弃,该说她是从这一切束缚中解脱才对。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身为她的守守护者,他们更应该成全她。
月下樱调整好情绪,终究认清鲤笙已经定决心的事实。
“鲤笙,你打算怎么做?你应该知道这很难吧!洛爵本身已经不受八荒人们的待见,更有人说他与我们是一伙的,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怎么把他打造成这个世界的英雄?”
“对,根本不可能,不可能。”青珏色也无奈的摇头同意这种说法,越是这么痛快的同意反而在证明着他有所心虚。
鲤笙笑了笑,“连我这种人都能成为千妖之主,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她竟然自嘲。
“你才不是这种人,你是我们的王。”狐若急忙更改她的说法,坚决不同意她用那种妄自菲薄的口气说自己:“我们的王聪明美丽又善良,强大高贵又冷傲,绝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绝对不是。”
“就算你这样夸我我也不会更改决定。”鲤笙还是笑,突然发现今天的她格外爱笑,笑的眼睛里尽是小星星,其光芒连整个银河都无法相比。
狐若摇摇头,再摇摇头,眼眶已经通红:“现在不夸,我担心以后没机会了……谁让你那么傻,那么天真,竟然想着……想着拿自己的一切去成就一个根本不会领你情的男人……”
“……”
这话经由狐若的嘴说出来,或许很是残忍,然而却声声入扣,心弦触动的瞬间,鲤笙差点无法呼吸。
好在她的决心不是几句话就能抹消的,她也做好为了这个决定而被众人声讨的准备,为此,她并不会退缩。
还是那么笑,只是多了几分苦涩:“哈哈……对哦,很傻是吧?”
“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月下樱忍不住吼了起来,鲜少见他这么激动:“就算是为了我们,就不能再另外想想办法?肯定除此之外还有比现在更好,更好的办法,肯定!”
“阿樱,我要想的是安宁,并不是办法……”鲤笙几乎哭出来了,看到月下樱如此抗拒,想来见过天羽月的他必然背负了什么责任。
然而,她累了,真的累了。
一路走来,见证了无数生死,见证了黑白颠倒,现在她只想着让灵魂回归安宁,无所谓拥有失去,这些她都不要了。
欲望是痛苦的根源,在孤城的时候知道溪叠会忘记她之后,她便比任何时候都醒悟了。
既然会痛苦,那就消除欲望,但人活着就会又欲望,就会痛苦,就会越来越不是自己。
化解这种矛盾的方法只有一种,她舍弃这具皮囊,甚至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