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金蝉花可真够大的,一株相当于三株这么大,要是能把这个品种偷一株出来,放在华山后山同样的地理条件下培育成活,我可又要发大财了。
“你可相信这所谓的三十二字真言?”我正兀自流着白日梦的口水,兰生的桃花眸映水波荡漾的紫光,幽幽地看向我,“你相信原氏是应了这天机,所以才做了皇帝?”我心中一动。这不是第一个人问我同样的问题了,以前曾同非白讨论过这三十二字真言,他一点也不奇怪我知道号称这四大家族最大的秘密,当时他只是一挑眉,“木槿可信只要实现这三十二字真言,吾家便能问鼎天下?”“不信。”我摇头,笑答曰:“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当时非白的凤目闪过一丝狡黠,他微笑地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出去了。于是我再一次流利而不屑地说出了我的观点,不想兰生也对着我的回答诡异地笑了起来。“若是我带你到对面摘了金蝉花,你当如何谢我?”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我一愣。兰生从来没有向我提过要求,这小子虽多次救我,对我没有恶意,但终归有些身心变态,也不知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却见他正深不可测地看我,我不由倒退一步,心中思量一番,重新整装待发,笑容可掬道:“六弟哪里话来?漫说是帮了四姐及大理众人这忙,就是没有,只要是六弟开口,四姐为你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他一脸忍无可忍,对我低声咆哮道:“闭嘴、闭嘴,你先把辈分给我搞清楚,谁是你六弟了?你得叫我哥、叫我哥、叫我哥!”他越说越激动,额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我半张着嘴,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且不说你这气急败坏的服务态度,论年龄论资历,还有按小六义认识顺序,我凭什么得让你占便宜,叫你哥啊?
但是,话讲回来,这还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条件嘛。我顺水推舟地对他傻笑道:“哥!”我嘻嘻笑道:“妹子谢过了。”就这样,兰生这一生唯一一次最宝贵的要求就这样失去了,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无限懊恼地翻了翻白眼,使劲推开我,握紧双拳地愤然向前走了。小忠欢快地紧随其后,好像它能看懂其中真意。
倾城从我怀中钻出来,对兰生的背影低吠了一下,跳到我的肩膀上,决定守护着我。
我轻吁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他身后。可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中又一软。算了,其实这样使诈并不君子,毕竟他救过我很多次了,还是问问他的要求是什么。
“兰生……哥!”我慢吞吞地拖长声音叫着,心里想着有志不在年高,“刚才逗你玩儿呢,你且说吧,要我做什么,我定不负你便是了。”他扭头,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线条十分柔和,竟让我产生一丝错觉,好像他是我多年前的一个老朋友,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我打开门,他正风尘仆仆地站在门边欣喜地看着我一样。他狠狠点了我脑门一下,我吓得往后一跳,他却看着我乐了一阵,“还记得吗?你原本答应过我,在我送你回原家之后,就杀了我。”
我心中一凛,向四周看看。老天爷爷,你不会是要我在这里求我把你给杀了吧?小忠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愉悦地看着我。
“我也早料到你是下不了手的,”火光下的他,静静地看着我,缓缓说道,“可是总有人会替你下手的,到时候,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把我的尸首抢出来,”他认真地同我说道,“别埋了,也别用棺材,我不想到死都被束缚着,定要用那一把大火,烧个干干净净的。也别立什么冢,古来葬墓皆被毁,就将我撒到那海里去。听说我是海边出生的,可惜这辈子却没见过海,我想那海水总是比这人世干净些。”说实话,我在这兵荒马乱的一世里听过很多遗言,只要我能,我也认认真真地心里滴着血帮他们完成,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至少这样看上去还好端端的一个人,那么认真而带着一丝快乐地同我讨论他的身后事,好像死亡对于他是最终最好的归宿一样。
我的眼眶当时就莫名地热了起来,别过头去,粗声道:“别说了,真晦气。”忽然有一个阴恻恻的笑声传了过来,我们两个人同时警觉起来,小忠和倾城都竖起了汗毛,却听那人又古怪地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挺好的。”一只白面具,如鬼魅一般出现在碧叶之中,“原来是你这个人偶啊,不简单,居然能把她带到这里来。”他一挥衣袖,兰生就被一股强烈的真气拂在地上,他随意伸一脚将兰生死死踩住,兰生挣扎着,像搁浅的鱼拗了拗尾。
他对我一扬下巴,“夫人,哦,如今该称您为王妃了。王妃殿下,您今儿个穿着一身夜行衣,带着这么个人偶武士大驾光临,真使寒舍蓬荜生辉啊。不知王妃有何差遣?小的也好为您准备准备。”我刚要开口,他摆手,“别说,让小人来猜一下,啊,定是为了找那金蝉花吧?”我再要开口,他再摆手。
“原府上下的事瞒得了我吗?”他冷笑几声,便不再理我,径自看向挣扎着的兰生,“你且说呀,你的身后事。本宫在此一定向你保证,若是这位王妃殿下于心不忍,此时此刻本宫便可将你挫骨扬灰,撒进紫川,随波出庄,终入大海。这水路漫漫,魂归故乡,正可洗清你一身的明氏恶孽,你可来生再谢我。”说到后来,司马遽的口吻透着狠戾,很显然他是个想到哪便做到哪的人,反腿勾抖变踢,欲铲飞兰生,但闻兰生冷笑一声,半路顺势鹞子翻身,瞬息扳腰狠踹司马遽。那司马遽竟被他逼得后退起势化解。
顷刻兰生已立稳,轻弹衣袖冷淡而简单道:“原家话唠。”司马遽呆了两秒钟,冷哼一声,复又攻上,招式更狠。西番莲花不时被两人的功力震散,馥郁糜烂的香气四散,直冲鼻间,幽暗的灯火下,花瓣在石洞中片片疾舞,越过石亭,仓促地飘落在紫色水面上。
兰生忽然双眸微眯,继而招招复制司马遽,力量和速度显然慢司马遽一拍,明明在不停地挨揍,却不露半点败象。我知他一点也不怕痛,心中却是不忍,我忍不住急道:“宫主手下留情啊,兰生他……”我没再说下去,因为我惊讶地发现情势渐渐发生了变化:兰生开始熟悉了司马遽的武功招式,以一种奇怪的招式反击,而司马遽则节节后退,最后胸腹被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面具下鲜血涌出。兰生顺势一掌挥去司马遽的面具,司马遽闷哼一声,微微甩头,乌黑的长发掩住他的脸。
兰生冷冷道:“上次你将我揍得半死之时,我已然看破你的招数了,司马家的武功不过如此。”司马遽不及回驳,只是忽然向一大丛蓖麻处暗中一闪,与此同时,有清脆的铃声伴着脚步声远远传来。我同兰生也往旁边一闪,与司马遽藏身之处遥遥相对。司马遽复又戴上了面具,乘机坐下盘膝运功。
一片亮红色突兀地出现在暗道之中,点亮了这个灰暗的世界,我们的面
前出现了个乌发披垂的女人,一身银红曲裾包裹着她婀娜窈窕的身段,束腰的珍珠宫绦上坠满极细小的金铃,疾跑间正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那妇人的面具我认得,好像是上次那个差点杀兰生的瑶姬夫人,可为什么做儿子的司马遽要躲起来呢?瑶姬夫人的身后跟来了一个戴着银面具的人,她猛然回头,怒喝道:“你别跟着我。”那个银面具竟然是上次那个银钟馗,声音仓皇道:“阿瑶,你不要这样,你身子不好,你这样我看着心里也难受啊。”“别假惺惺了,我到死也不会原谅你的。你还是男人吗?连自己的孩儿都保不住,”那瑶姬的哭泣声大了起来,“珠儿在外面这么久,跟着姑爷荆钗布裙的,吃够了苦,好不容易回来了,可是你却不让我上去见上一见。”“我正是为珠儿好,眼下姑爷正得圣宠,莫要留人话柄才好,”银钟馗沉重道,“阿瑶,你当明白,祖宗规矩……”瑶姬怒气冲冲地打断了银钟馗,大声叫道:“什么狗屁没有人性的破规矩烂规矩?早该废了。”银钟馗厉声喝道:“阿瑶慎言。”瑶姬似是也意识到说错话了,一屁股坐到岸边巨石上呆了一会儿,然后似悲从中来,抽泣道:“珠儿也是你的女儿啊,你恁地心狠啊?!”珠儿?珠儿是谁?银钟馗的武功那么高,他会怕谁,莫非是原青江?瑶姬的女儿不是应该同瑶姬一样生活在暗宫吗?为什么会在上面呢?我莫名其妙地看着“暗宫八点档之苦情言情剧”,看看兰生,他的鼻子刚被打出血,正在使劲摁住,一边在沉思什么,小忠冷清的狗眼瞪着银钟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