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但心中在拼命点头。
走路轻飘飘地没声音,能不吓着我吗?
他往前走来,“私底下还是觉得叫你桐儿更好。”
郭圣通咬着唇嗯了一声,她心下还扑腾着那不吃生葱的话呢。
刘秀会不会问她?
她现在可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现在真是圆谎都不好圆,偏生还是晚上,若是白天她还能借故跑出去问问况儿。
但是不要慌,千万不要慌。
这本就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兴许他吃了顿饭又洗了个澡已经忘到脑后去了。
只要熬到明天,她就可以去问况儿。
若是有这回事,回头刘秀再想起来她也有话说。
可要是没有呢?
嗯……
那就再说吧。
嗯,再说。
“灯给你留了一盏,睡吧——”
耳边又响起刘秀醇厚清冽的声音,她连忙回神扯过被躺了下去。
幽微的光影中,刘秀放下银钩上的帐幔后躺到郭圣通身边。
他的呼吸声离她那么近,近到她都不敢偏头。
可,他们是夫妻,亲密些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么防备,现在还可以说是害羞,那以后呢?
“那个——”
她抿着唇侧过脸去,却发现枕边人已经倦到眼皮都睁不开了。
听得她说话,他强自睁开眼来看她,声音含糊不清:“怎么了?”
她忙摇头,“没什么,快睡吧。”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阖上了双眼。
身边人很快便传来平稳低缓的呼吸声,她伴着这绵长的声音也很快睡着了。
睡到半夜时,她迷迷糊糊地被热醒。
她总感觉她抱着一个火炉在炎炎烈日下走路,伞没有扇子更没有,还没有树荫躲凉,热的她口干舌燥,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醒了之后,她总算明白那个火炉是什么了。
火炉是刘秀。
她竟然窝在了他怀里,被他搂着。
这已经是初夏天了,能不热吗?
不不不——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能窝到他怀里去?
又不是冬天,人自然而然地往温暖的地方去。
她轻轻地挪开他的双手,从他的怀里滚了出来,睡到了一边去。
万籁俱寂的夜里,时间仿佛被凝滞了一般。
身边人的呼吸格外绵长,一声一声敲在她心弦上。
她轻轻侧过身去,抱着肩缩成一团。
她深吸了口气,清淡的安神香立时往心下涌。
蓦然间,一只手搭在了她肩上,将她往回扳。
她以为他醒了,惊然回头却发现他还睡着,这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她躺平后,又去移他的手。
却不妨他低沉喃道:“乖,别动。”
她的心停跳了半拍,立时连动都不敢动。
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她被他抱在怀里许久也睡不着。
可睡意一来,就是铺天盖地般的。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实在是不记得她后来有没有从刘秀怀里滚出来。
因为,刘秀又起了个大早,早就不在她身边了。
她长吐了一口气,在被子中舒舒服服伸足了懒腰才撩开床帐,穿上丝履下榻来。
她刚从紫檀木雕花衣架上把取了褙子披上,还没来得及去铜炉上倒杯温水出来润喉。
就听见屋外有人轻声唤她,“夫人——”
她应了一声,“进来伺候吧。”
盥洗过后,常夏给她挽了惊鹄髻,插了枝绿玛瑙古铜孔雀步摇。
临出门前,见着阴天怕下雨了冷便又换了鹅黄素缘绣花袍。
到锦棠院时,正好在门口碰见习武回来的刘秀。
他笑着打量了她片刻,“我看阴天了,刚打算叫人回去让你多穿点呢。”
郭圣通还不适应除了至亲血脉之外的人对她这般的关心,但是她知道她要尽快适应,而且还要尽快投桃报李在刘秀身上。
她当下笑了笑,望向常夏:“她也这么说。”
进到屋里后,母亲和弟弟正在说话等他们。
见来了,便问了几句诸如昨夜睡得好不好的闲话就去了外间用早膳。
用罢膳后,母亲也不叫郭况去念书,而是当着刘秀的面问他道:“你今年多大了?”
郭况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欠身,恭恭敬敬地道:“周岁十三了。”
母亲点了点头,“你三岁启蒙,足足读了十年的书,够了。”
她望向刘秀道:“这读了圣贤书,不能活用也是白读。我有心叫他跟着你学学做事为人,你看如何?”
郭圣通听了这话,愕然望向母亲。
母亲却看也不看她,只望着刘秀。
刘秀想也没想,立即点头道可。
“况儿虽年幼,但心性聪慧,见识过人。不如先在我帐下做个参事,岳母以为如何?”
母亲点头,“那是公事了,怎么安排,你说了算。”
她看向郭况,“还不给明公行礼——”
郭况双手举额拜下。
刘秀没有推让不受,等着郭况行礼过后方才上前扶起。
郭圣通站在一旁看着,心下百感交集。
她不想把弟弟一并陷进来。
她很想说不。
但是她的理智告诉她,庇护着况儿才是最坏的做法。
只有让他强大起来,将来即便她失宠了,刘秀动他也得再三考量。
她若为后,况儿就是国舅,就是将来太子的母族依靠。
况儿是平庸还是光芒大盛,都是没法从刘秀,从那个贤淑温良的“她”,从天下人的注视中逃开的。
只有强大,才是保护他的最好办法。
可这条路,很难走。
从情感上来说,她实在不想让他走。
她还记得几年前,她对况儿未来的预感。
他会身处富贵荣华中,却郁郁寡欢。
那样的况儿,她不喜欢。
可若是连活下去都是奢望,又谈什么缥缈的快乐?
想要什么,不能期待着别人的赐予,因为他不开心了就能夺去。
只有自己凭双手夺来的,才永远是自己的。
这次,她会努力,努力帮况儿在生命中拥有更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