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
春光漫洒下葱茏的绿意后,须臾间便走的看不着踪影了。
初夏踩着欢快的节拍,旋转着裙摆落下。
锦牖半开,随风送来云雀的歌声和绿叶的清香。
郭圣通半躺在软榻上和母亲说话。
到底不是二十刚出头的时候了,这胎虽然刚上身,但却真是累的紧。
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觉,一天十二个时辰只怕睡上了五六个时辰,可还是不解乏。
她和母亲才说了会话,便又哈欠连天起来。
母亲哄孩子一样哄着她睡下后,又在她榻边坐了一盏茶的时间等着她睡******亲在,郭圣通睡的格外安心,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着一阵窸窣的响声。
她在梦里奇怪,殿里的刻漏都哑了声,也决计不会有人在殿外走动。
她本有心睁开眼看看,但睡的实在是太沉。
等着她终于悠悠醒转时,殿里静的落针可闻。
睡糊涂了吗?
她也懒得计较,闭了闭眼叫青素进来。
午膳时很热闹。
刘疆、刘辅和刘康三兄弟都回来了。
刘康自生下来就是最小的,一直被教导着要听哥哥们的话。
郭圣通这次怀孕,三兄弟中他是最高兴的。
他悄悄拉着他外祖母问:“母后会生弟弟还是妹妹?”
刘旻问他:“那康儿喜欢什么呢?”
刘康没有经验,不知道是弟弟好还是妹妹好。
他踟蹰了一会,犹犹豫豫地道:“都行吧——”
他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让我也做哥哥就行。”
一句话逗的刘旻哭笑不得。
用过午膳回去的路上,刘康又去拽刘辅的衣袖:“二哥,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刘辅:“当然是弟弟了。”
刘疆忍不住腹诽道:可得是个妹妹,有两个弟弟真是够了。
他顶小的时候盼着弟弟,觉得能带弟弟玩。
可刘辅和刘康落地后,他发现跟他设想的太不一致了。
弟弟们都淘的很,闯了祸他还有连带责任不说,还得看着他们念书,简直就是长兄为父的典范。
最叫人难过的是,讨不到一点好。
两个弟弟都只有求他时大哥大哥叫的欢。
还是妹妹好……
细致贴心……
像李音的妹妹有事没事就给他绣个香囊,叫他看着都眼馋。
母后女红不行,最不愿的就是拿针线。
今年正旦朝贺时,李音的妹妹还特地打发人送了手炉来给李音暖手,怕他冻着。
刘疆虽说身为太子,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点的妥妥贴贴,但还是盼着能有手足这样细致地关心关心他。
两个弟弟心粗,他是这辈子都不指望他们了。
现如今就盼着母后这胎是个妹妹。
他一定做个最好的哥哥,一直护着她,谁都不能欺负她。
可母后好像一直都在生儿子。
刘疆望着湛蓝的天有些犯愁……
郭圣通歇过午起身,母亲已经走了,留下话说家里事多,过几天再进来。
况儿从前一句过几年再成婚,一杆子支到了现在。
绵蛮侯府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女主人,里里外外自然还是得母亲操持着。
郭圣通为了这对郭况能说的都说了,可他就是一句我要找个我喜欢的。
他要是花天酒地,府里美妾成群,说这话郭圣通肯定得骂他。
可他还真不是。
行吧,就为了这份痴心她再忍忍吧。
午后的阳光碎金般地荡漾在窗前,轻纱拂过卷起光芒点点。
长日漫漫,郭圣通也没有什么别的消遣方式,还是和从前一样倚窗读书。
忽地宫人来报说宁平长公主来了。
于是,丢了手中的书,肃了肃衣衫坐下等着。
须臾间,伯姬便进了殿来。
自诊出有孕来,每个人见了郭圣通后第一句话都是问孩子好不好。
伯姬也不意外,“太医令不是嘱咐您多卧床休息吗?嫂嫂可千万别累着,有什么都吩咐底下人干。”
郭圣通笑:“自当上皇后以来,我就是个甩手掌柜,你又不是不知道?”
姑嫂见面,自然少不了说起刘秀来。
说过刘秀,便又自然而然地说到了刘疆三兄弟。
当母亲的,孩子经是永远说不完的。
郭圣通好笑地告诉伯姬:“康儿问我母亲我会生弟弟还是妹妹?母亲问他喜欢什么,康儿说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他也当哥哥就行。”
她一面说还一面学了康儿那迷茫的样子,逗的伯姬扑哧也笑了。
“音儿那时候一心盼着妹妹,生下来果是个女儿,兄妹俩如今好的不行,一次嘴都没拌过。”
郭圣通羡慕不已,她也想生个女儿。
可谁知道命里有没有?
也罢。
是儿是女都是她的孩子,还能分出个高低来?
她眼下最关心的还是废后的根本原因。
前世的她说是因为政治原因,还说今生她也逃不过。
郭圣通为此设想了许多原因,可又都一一否决了。
到最后她索性不去想这个了,不知道又如何?
她渐渐悟出了个道理,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再精心设计的计谋也是苍白无力的。
她必须得握住更多的权利。
彭宠和王梁命都是她救的,自然是往她身后站。
可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墙头草,谁强就倒向谁。
还有一部分,是只负责尽忠职守,谁强都无所谓,总不能牵累他就是。
而李通和他们都不一样,他选择激流勇退。
建武六年,李通率军大破汉中的延岑军后,又于西城大败前来驰援的蜀兵援。
回师至顺阳屯田后,为了避免朝臣构陷,他极其理智地决定要避开刘秀的封赏,以生病为由上书请求辞官引退。
刘秀不从,到底还是任其为为大司空。
此后又一再请辞,到了今年更是以养病位由请辞的异常坚决。
郭圣通知道没法叫李通站在她这边,便始终也没伸出橄榄枝。
李通退了也好。
最起码他们一家无论怎么样都有百年富贵。
而她要是还避免不了废后的命运的话,依着李通和伯姬的人品秉性,总归还是会为她说话的。
刘疆当了十多年的太子,早被天下人视为未来新君。
只要给她稍稍喘息的时间,未尝不能翻盘。
她有时候想想觉得也真是荒唐,她嫁给刘秀到如今有十三年了,却还要这么防着他。
也不知道这辈子她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会不会走到最后,又发现跟前世一样什么也没落下。
偶尔夜里睡的迷糊了,她也借着睡意小心翼翼地吐露心声,问他会不会一直待她好?
他只当她孕期敏感,又计较起纳妃的事了,笑着安慰她说会的会的。
却不知她还真不担心他会突然宠幸了年轻美人,弄的她和孩子们猛地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