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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 叛乱(1 / 2)

殿中还是诡异的沉默,刘秀的话恍如石沉大海,激不起半点浪花,荡不开一丝涟漪。


朝臣们都知道在治理黄河上天子憋了一口气,正好借着这次豪强巨富瞒报土地人口对抗中央发泄出来。


在这时,无论是辩解还是认错,都只会火上浇油。


天子终究会冷静下来,寻找解决办法,而不是揪着人问为什么。


朝臣们低着头,继续默不作声,把目光凝滞在殿角的雁衔鱼形铜釭灯上。


嗯。


前人的东西做的就是精美。


这鸿雁形体丰腴,脖颈修长,短尾上翘,双足并立,线条流畅而优美。


雁体通身翠绿,雁冠红如烈火,雁鱼和灯罩上用墨线、红彩分别勾勒出翎羽、鳞片和夔龙纹。


圆睁着的雁眼无辜纯真,雁身的羽翼,掌上的蹼都活灵活现。


更叫人赞叹的还是贯穿始终的那份巧思。


瞧瞧——


由雁首衔鱼、雁体、灯雁首衔鱼,鱼接灯罩盖,盖下为灯罩,灯罩为两片可随意调节灯光的亮度和方向的弧形屏板,其上部插进鱼腹,下部插入灯盘。


灯盘置于雁背上。


雁颈与雁体以字母口相接成为管形烟道。


点灯后,雁体通身被照透,氤氲开光来。


放眼望去,实在是赏心悦目。


嗯。


那灰陶素面磨光爵只怕是周代的古物了吧。


吕不韦当年着实是费——


“颍川、弘农可以问,河南、南阳不可以问。”


一道低沉的声音惊散了朝臣们浮乱的思绪。


他们昂起头来,发现陛下从一本奏章后取出一封附在后面的信。


陛下锐利的目光刺向陈留郡吏:“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什么时候朕治下也分个三六九等了?


还有的能问?


有的不能问?”


一连三个诘问,怒火渐次加深。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陈留郡吏一不小心把提点自己的东西落在奏章里面了。


不。


这个想法又迅速被推翻了。


哪来这么多不小心?


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学徒,手忙脚乱地什么都做不好。


这是有人想把事闹大。


而至于始作俑者,很有可能就是现下大为光火的陛下。


毕竟没有谁会比陛下更盼望着皇权集中。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子。


他今年十五岁了,在政治方面嗅觉灵敏,表现出色。


更何况,他还有个野心勃勃的母后。


种种可能从眼前一晃而过。


陛下冷冰冰地道:“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番话。”


陈留郡吏在陛下刚发现那封信时,双眸里尽是骇然意外。


他脸色霎时惨白一片,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倒流里。


但在陛下咄咄逼人地责问时,他却深吸了口气拜伏下去,语气平静:“臣惶恐,臣亦不知来源。”


他的话还没落音,陛下就嗤笑了一声。


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是臣在长寿街上捡到的。”


刘秀哦了一声,高高挑起眉来:“朕还以为这是官吏在度田时用来互相警醒的注意事项呢。”


他语气中的讽刺意味太浓,陈留郡吏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话来了。


刘秀舒展开剑眉来,随手把手中的信甩出去,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陈留郡吏身前。


陈留郡吏心虚之极,哪敢与天子对视?更深恐天子问出更尖锐刁难的问题来。


他双手触地,头贴手上,连天子的赤舄都看不见。


然而,哪怕他把自己填进地洞里,该来的还是要来。


刘秀直接跳过了信的来源问题,回到了真正值得注意的关键点上。


“为什么河南和南阳就不能度田呢?”


没有人回答他。


他顿了顿,把气氛绷到最紧张时慢慢坐回了案前,“因为河南多近臣,南阳多近亲。


他们的僭越是普遍性的,普遍到哪怕张汤再世也不敢得罪如此庞大的利益集团,何况是你小小一个陈留郡吏。


是吗?”


他的疑问是对陈留郡吏发出的,可陈留郡吏不敢答。


他只能沉默,咬紧牙关战战兢兢地沉默。


刘秀很快就失去了耐性,他挥了挥手:“虎贲将!”


殿外立时响起一连声宏亮的应答声。


很快,三五个浑身披挂的武将踱步进殿中,按住腰间剑柄微弯着腰等待着吩咐。


刘秀看也没看陈留郡吏,语气淡然:“带下去吧,什么时候张口说话了再来回朕。”


殿中群臣响起轻微的哗然声。


但纯粹的武臣永远比读来一肚子孔孟之道的儒臣可爱,他们不会计较陛下这么做对不对,他们只会忠诚地贯彻执行陛下的诏令。


陈留郡吏被拖下去没有半个时辰便熬不住了——在没有止境的痛苦折磨前,许多人的骨气脆弱的好笑。


他被虎贲将提上殿后,瘫在地上承认了刘秀的猜想。


而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该如何面对河南和南阳的责问?


若是陛下一开始问,他就承认了,陛下或许还会周全他。


陈留郡吏的情绪已经不在天子的思考范围之内了,他站起身来环顾群臣。


“看来,在朕以为的天下之外还有一个小天下,高高在上的小天下!


就连朕的官吏都不敢依法去查问这个小天下的一切!


更可笑的是,这个小天下的组成成员是朕身边的重臣!是宗室成员!”


丰神俊朗的天子英武坚毅的脸庞上阴霾密布,话锋凌厉到让人招架不住。


群臣再也无法神游太虚,置身事外,纷纷纳头拜下,口称惶恐。


刘秀不耐烦再和这群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搅和,连连摆手将他们赶出去后,令赵昌海召三公进宫。


这一天,注定无比漫长。


赵昌海在三公进宫后合上来殿门,叫来徒弟钱德子看着。


“谁来都不许进去,我去少府一趟。”


赵昌海时常在陛下和朝臣谈话时去少府一趟,盯盯晚膳的菜色。


对陛下来说,晚膳是一天的重中之重。


可今天——


陛下之前虽然也发过火,但也只到砸东西的程度。


什么时候叫虎贲将当庭把官吏拖下去过?


钱德子很有些害怕,闻言有些怯怯地:“师傅,可要是陛下找您呢?”


这孩子。


可真是忠厚有余,机灵不足


赵昌海摇了摇头,暗自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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