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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异象(1 / 2)

晨光渐盛,漫在银装素裹的汉宫上,照出道道冰冷的银光。


连着下了将近半个月的雪,天色阴郁低沉的紧。


而看样子,今天终于要晴了。


小黄门们抓紧了手中的铁铲,低着头卖力铲着雪。


庭中苍松劲柏的枝桠上挤满了厚实的雪团,风一来盐粉似地往下扬。


好容易清出来的道又算是白扫了——雪踩化成黑泥水肮脏不堪不说,再一受冻凝成镜面似的冰面那可就糟了。


这叛乱平定了,收尾的事还多的很。


论功行赏的、因罪获刑的、求情认错的……


虽至年边,陛下却还没落下消停来。


天天都有数不清的朝臣打这条道走过,哪能不弄干净?


小黄门深吸了口气,遏制住和树打一架的冲动,继续卖力干着活。


郭圣通站在廊下,望着琼楼玉宇的宫阙深吸了口凛冽的寒气后,忍不住道:“给这些扫雪的黄门们多做两套冬衣,大冷天的再冻病了那可真是太遭罪了。”


青素应了声是。


大臣们该到了。


郭圣通转身往偏殿走去。


卫国也被送去进学了,她重又回到了和刘秀形影不离的状态。


阿贝卧在壁炉前,听着脚步声睁开眼来。


它站起来,步伐间依稀可见壮年时的轻盈。


郭圣通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阿贝——”


阿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吼声作为回应。


她笑了笑,坐到南窗前的书案前。


阿贝踱步到她旁边卧下,把头搁在她腿上。


她摸着它长长的大耳朵,柔声细语:“等开了春,不那么冷了。


我和陛下就带你出去狩猎,好不好?”


阿贝听不懂主人的话,但是从语气判断出这里它要回答。


于是,它又闷哼了一声。


郭圣通和阿贝足足说了一刻钟的话,才展开书案上的帛书来。


阿宝死了。


就在半个月前。


就在所有人为叛乱被迅速平定后欢欣雀跃时,阿宝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它十六岁了,脸颊的毛都白完了。


对狗来说,它已经是耄耋之年来。


它再也啃不动骨头棒了,只能喝炖的烂糊糊的肉粥。


精力也不再充沛,睡着的时候永远比醒着的时候多。


玩乐的欲望也趋近于无,它尽一切可能黏着主人,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阿宝在为最后的告别做准备。


哪怕和阿宝没有什么回忆的卫国也为此红了眼眶,搂住它问刘秀:“父皇,我要阿宝活下去好不好?”


然而统治天下的帝王在生死面前也只能无能为力,他抱起卫国,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这世上,没有永生的生命。”


阿宝去世那晚,已经成长为朝臣眼中合格皇太子的刘疆抱着阿贝哭的不能自已。


阿贝只比阿宝小两岁。


他们刚送走阿宝就得做好送阿贝的心理准备了。


为了不落下遗憾,阿宝走后阿贝一直被郭圣通带在身边。


孩子们得了空就往长秋宫来,陪阿贝说话,喂阿贝吃饭。


很多人一开始选择宠物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它可爱也或许是因为孤独,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宠物还是那个没法和你说话交流的宠物,但你无法否认它真的成了你的亲人。


你爱它,非常爱它。


以致于接受它的离去变成来一件异常令人心痛的事情。


郭圣通展开帛书后许久没法进入状态,她合上了帛书,俯身抱向阿贝。


阿贝不理解主人突然的热情,但它高兴地昂起头来。


黄昏时分下起了雪,大片大片地漫天飞舞着,天地间混沌一片。


三五步开外,什么都看不清。


阿贝竖着耳朵等待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母后……”


等到期待的声音终于出现,阿贝一跃而起,轻快地走向门外。


刘疆、刘辅、刘康还有卫国一起出现在它的视野中。


他们疾步走上前来,柔声唤它:“阿贝……”


…………


夜里躺下后,郭圣通说起阿贝的众星捧月仍忍不住笑:“阿贝头都快被他们摸秃了。”


刘秀搂过她逗她:“吃醋了?”


郭圣通很配合:“孩子们一晚上看都没看你,你就没有小失落?”


他认真地想了想,竟然嗯了一声。


郭圣通这下是真被逗笑了,伸手轻轻点了下他的鼻子:“原来,真吃醋的在这啊。”


她窝在刘秀怀里,努力不去想阿贝还能陪伴他们多久的问题,合上眼眸睡去。


…………


郭圣通做梦了。


她很久没有做梦了。


所以在梦境一开始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直到她发现她并没有小女儿,而是有五个儿子,她才长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她扯过被盖住脸,低声呢喃道:“真不想见现在的刘秀。”


而很快她就发现她多虑了。


她失宠了。


至于原因嘛,宫人缄口不言。


她只要刚开了个头,宫人们就惊恐莫名地跪下,仿佛她再多问一句她们就要把头磕出血来。


她只得无奈地摆手让她们下去,心下腹诽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可怕?”


失宠就失宠吧,有什么可怕的呢?


等等——


豌豆!


她既然梦到了过去,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又可以看到豌豆了?


她一下兴奋起来,从榻上一跃而起。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还住在长秋宫。


而豌豆是在她被废后,疆儿为了哄她高兴特意寻来的。


现在豌豆还没出生呢。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坐在榻上怅然若失。


她很想回去,离开这个梦境,离开过去。


但她不管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出于要挣脱命运的渴望,都逼迫她硬着头皮留下来。


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留下来,看到更多!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前世的梦境总是集中在春天。


四月初,紫藤花开满宫廊的时候,她坐在花荫下喝茶。


纯白的云朵从湛蓝的天空上流淌而过,明媚刺眼的阳光一倾而下。


却穿不透倒垂着的流苏般的紫藤花和繁密的绿叶,只能漏下一些光斑来。


她仰头望去,望不见云霞般花海外的一切。


偶有风来,紫藤花海便波浪般地翻滚起来。


她闭上眼,仿佛听见这些花儿在她耳边娇声笑起来。


她喜欢春天,喜欢花开时的生机。


尤其是在青春渐行渐远时,她越发喜欢这种朝气蓬勃,生命力无限扩展的感觉。


身前忽地投下一大片阴影来。


她眯着眼垂下头。


是刘疆。


他向她行礼,“母后安好。”


她笑着点头,让他赶紧起来。


见到孩子们总是能她低落的情绪迅速好转起来。


“近来忙吗?”


刘疆落坐后抿了口茶水:“度田还是不是很顺利……”


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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