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毕,全军吃用晚饭,沿着宽阔的营区,如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因为挪丁到了战场巡视而有所改变;同时作为一个东城人整体,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飞步走向死亡的深渊。
大约就在同一个时间,在挪庚身边,西城人哀声悲悼,通宵达旦。
挪丁领头唱诵曲调凄楚的挽歌,把杀人的双手紧贴着挚友的胸脯,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悲号;他像一头虬须满面的狮子,被一位打鹿的猎手偷走它的幼仔,从密密的树林里,甫及回来,方知为时已晚,恼恨不已,急起追踪,沿着猎人的足迹,跑过一道道山谷,企望找到他的去处,凶蛮狂烈,却大失所望,一无所得。
就像这样,挪丁哀声长叹,对他的族人哭诉道:“唉,荒唐啊,我说的那番空话!那天,为了宽慰英雄墨俄斯的心房!我答应他,攻陷东城后,我会把他的儿男带回家去,载誉而归,带着他收获的份额,他的战利品;但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能者,绝不会从头至尾兑现凡人的心愿;瞧瞧我俩的下场:你我将用鲜血染红同一块土地,在这东城平野!我已不能生还家园,我的父亲,年迈的车战者,将再也不能把我收迎进家门,还有我的母亲,异乡的泥土将把我收藏!然而,挪庚,由于我将步你的后尘,离开人间,我现在不打算把你埋葬,直到带回那套铠甲和挪丙的脑袋是他杀了你,我的心胸豪壮的伴友。在火焚遗体的柴堆前,我将砍掉十二个东城人风华正茂的儿子,消泄我对他们杀你的愤恨!在此之前,你就躺在这里,在我弯翘的海船前;东城妇女和束腰紧深的同盟军的女子将泪流满面,哀悼在你的身边,无论白天和黑夜,她们是你我夺来的俘获,靠我们的勇力和粗长的枪矛,攻克一座座凡人富有的城堡。”
说完这些,卓越的挪丁命令属下,在火堆上架起一口大锅,以便尽快洗去挪庚身上斑结的血污。他们把大锅架上炽烈的柴火,注满洗澡的清水,添上木块,燃起通红的火苗;柴火舔着锅底,增升着水温,直至热腾腾的浴水沸滚在闪亮的铜锅。
他们动手洗净挪庚的遗体,抹上舒滑的橄榄油,填平一道道伤口,用九年份存储积淀的油膏,涂满挪庚全身,然后把挪庚放躺在一个木架上,盖上一层薄薄的亚麻布,从头到脚,裹紧全身每一寸肌肤,最后,用一件白色的披篷罩掩全身。
整整一夜,围绕着捷足的挪丁,他的族人都在哀声吟叹,悲悼挪庚的故亡。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大能者对牛眼天使说话:“这么看来,牛眼天使,你还是实践了你的意图,你已催使捷足的挪丁站挺起身子。他们都该是你支持的凡人吧,就是那些蓄留着长发的西城人,难道这你还能否认?”
听罢那个老大撒旦这番话,牛眼天使答道:“老大撒旦,你说了些什么?即便是个凡人,也会尽己所能,帮助朋友,尽管凡骨肉脯平明百姓,没有我等的睿智,我,自诩为天使中最高贵的俊杰,而你是众天使的老大,难道就不能因为出于恨心,谋导东城人的败亡?”
就这样,撒旦和牛眼天使他俩你来我往,一番争说;与此同时,那个应允给挪丁搞倒一副和以前一行的盔甲的天使,来到了那个大匠人的房居,也就是他的做工作坊,由瘸腿的大匠自己建造,取料青铜,固垂永久,亮似明星,闪耀在众天使之中。
那位天使找见大匠,讲到他正风风火火地穿梭在风箱边,忙于制作二十个鼎锅,用于排放在屋墙边,筑造坚固的房居里;他在每个架锅下安了黄金的滑轮,所以它们会自动滚人天使聚会的厅堂,然后再滑回他的府居,那些都是一批让人看了赞叹不已的精品。那位天使到达的时候,一切都已制铸完毕,只缺纹工精致的把手,那时,他正忙着安制和铆接手柄。
正当他专心摆弄手头的活计,以他的工艺和匠心,那绝对是一丝不苟,而且心无旁骛;大匠的一个助手迎上前去,问道:“请问这位天使是,是哪阵和风把你吹进我们的房居?我们尊敬的朋友,稀客,以前为何不常来赏光串门?请进来吧,容我聊尽地主的情谊。”
那位助手言罢,引步前行,让那位求人来的天使坐息一张做工精致的靠椅,造型美观,银钉嵌饰,前面放着一只脚凳,然后,他招呼大匠人,告诉他说有客人来有事相求。
耳闻助手的呼喊,著名的强臂大匠答道:“呵,这位尊敬的天使,好一位贵客!你曾救过我!那一次,我可吃够了苦头,从高天上摔落,感谢我那厚脸皮的家人,嫌我是个拐子想要把我藏匿;要不是你将我怀抱,我的心灵将会承受何样的煎熬,作为工匠,我在那里生活了九年,制铸了许多精美的用品;有典雅的胸针、项链、弯卷的别针和带螺纹的手镯,在空旷的洞穴里,四周是奔腾不息的水流,泡沫翻涌,发出沉闷的吼声。现在,你来访我们的家居,我必将全力以赴,竭己所能,报效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赶快张罗,盛情招待,我这就去收拾,收拾我的风箱和所有的械具,一定把你要求的东西打造出来。”
说完这话,他一丝一毫都没有耽搁,在砧台前直起腰来,瘸拐着行走,灵巧地挪动干瘪的双腿;他移开风箱,使之脱离炉火,收起所有操用的工具,放入一只坚实的银箱。
然后,他用吸水的海绵擦净额头、双手;粗大的脖子和多毛的胸脯,套上衫衣,抓起一根粗重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