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试的考题显然比解试的时候艰深了许多,试诗赋不用提,那是考察举子平ri的诗词文赋的功底的,也无所谓艰深不艰深,照题意而写罢了。至于文风辞藻等等,也非一ri之功,急也急不得,是个人都能骈五骊六的写满试纸,至于高下之判只能是由评卷官去挠破头皮去。
而试帖经墨义这一项,真正体现了什么叫钻牛角尖,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夏商以来,经史子集各家之言所集之言论浩如瀚海,短短十余年的寒窗苦读显然只能读其九牛一毛,大多数学子都会选择读经典常见之论,事实上考题也大多出于这些经典之中;但就像是后世考试中往往会出现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附加题一样,省试的帖经墨义之考出现了数题冷僻的节选语句,这让第二天的考棚中充斥着痛苦的叹息之声。
苏锦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譬如问:湖南石刻莫古于《禹碑》,韩退之一诗,昭著于世。此外,唐人尚有题咏及之者,能举其篇欤?前人载籍亦有先言之者欤?近释其文者,凡几人?有儒所释,世以为博洽,其果可信欤?
又有:《汉蒋君碑》或云蒋琬,或云蒋嵩,二者孰是?九疑山有蔡邕铭辞,何人所书?《谷朗碑》文内“非子”作“扉子”,“浏阳”作“刘阳”,征于他书可证否?《唐麓山寺碑》世称三绝,而世人讥之,何故?
这种考题对于足不出户的考生而言简直就是灾难,除了湖南举子又或者曾经去看过《禹碑》的举子而言,完全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下边的各种《汉蒋君碑》《谷朗碑》《唐麓山寺碑》等等,若非去过当地,又怎知碑文何人所书,写的内容又是什么?
苏锦一概未答,只在这些题目下边写下一首打油诗:昨夜巴山潇潇雨,明晨塞北落雪花,孤灯古书翻不足,岂知寒暑与冬夏?
意思便是说,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为了应考,看书都看不过来,都忘了寒暑冬夏,更别提什么天南海北碑文琐事了。
第三ri,试策论题目分发了下来;苏锦在帖经墨义一项大受打击,他的全部希望便寄托在试策论这一场上了;本来试策论就是三场科考的重心,占据的比重最大,原本苏锦倒是希望凭真本事写上一片策论文来看看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可是经历帖经墨义的失利之后,他有些忐忑了。
按照自己总结的规律,策论一项解试靠了刑罚类,那么省试一定不会有刑罚类的题目,再去除上两科省试的类型,本次策论的题目应该在外务和吏治两大类之中,抽出信封中的题目之后,苏锦不禁长舒一口气。
题目是果然是关于吏治的,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列举了各地官员贪墨腐朽的种种例证,只是叙述事件的过程,并未明确的给出题目,要求举子根据上述内容自己拟定策论题目,写出一篇策论。
苏锦大喜之后便是大忧,这回便是猜中了类型也帮助不大了,要根据这些事情自己拟题然后写出来,虽然所准备的一些东西有些作用,但为了围绕一个主题,须得删减选择,要颇为大费一番周章才成。
苏锦首先想到的便是冗官论,吏治得**冗官其实是祸首,一个官位七八个候补,有的人高中之后赋闲七八年才得到机会上任,就像饿了许久的饿狼,岂有不赶紧大捞特捞的道理。
但苏锦瞬间便否决了这个立论,冗官之弊早在天圣年间便提出了三冗三费论,他的冗费之论在民间也颇有市场,朝廷也默许他的见解,只是无力整治;这种题目一出来,两千多举子恐怕一大半要想到在冗官上做文章,自己再写就好像是再嚼甘蔗渣滓,除非自己能嚼出鸡腿味儿来,否则定然难以入考官法眼。
第三天的一上午,苏锦都没有动笔,只是在低矮闷热的号舍中不断的踱步思索;中午吃了两小块酥饼,喝了一杯新茶,苏锦直接便将床铺搭起来躺倒睡下了。
第三场考试下午酉时正收卷散场,苏锦这一觉居然睡到了申时末,耳听得前后左右号舍中稀里哗啦的全是响动,苏锦知道这是大家都已经写完策论在收拾考蓝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散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