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何急?”杜衍怒了,这等于是指鼻子在骂自己,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举子的面。
“你既说相煎何急,那便相煎何急罢。”杜衍咬牙喝道。
晏殊气的直跺脚,这个苏锦,怎么处处惹事,平白故的强自出头,大殿上本来就有规矩,失礼失据之人便是要被轰出大殿,没打板子便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就喜欢充大头鬼。
气归气,这时候还是要赶紧出来说话的,否则杜衍若是将苏锦也叉出去,岂不一切都白费了。
“这个……杜枢密,苏锦对殿上规矩不太懂,老夫求个情,给个面子如何?”晏殊转身对苏锦喝道:“苏会元,还不向杜枢密认个错归列么?殿试之时可不许你胡闹。”
苏锦抬头看看坐在宝座上的赵祯,见赵祯面表情托腮端坐其上,像个木偶一般,眼见下边闹成一团居然也能沉得住气,心中一阵愤懑,拱手道:“三司大人,我有何错?他人十年努力,便因在大殿上摔了一跤便前功尽弃,在座的大人难道便动于衷么?”
欧阳修小声在苏锦身后道:“别说啦老弟,这是规矩,皇上面前岂能有失据之行?说小了是失礼,说大了是犯上,更何况这些都是新进举子,若是此时不正礼仪,将来那还了得?”
苏锦充耳不闻,继续道:“法不外乎人情,朝廷法度是为了惩罚那些作奸犯科之徒,摔一跤这等小事,又非故意为之,岂能当作奸犯科责罚?我就是搞不懂怎么会有这样的规矩,也难怪我大宋泱泱大国,被西贼辽狗压迫的喘不过气来;辽使萧特末一句话说的对,我大宋就是太注意这些细枝末节,有抓大放小之嫌,所以虽坐拥富饶疆域,却不能压制住虎狼之国,反而任由其横行,实在是憾事一件。”
“住嘴!”
“闭嘴!”
“放肆!”
“大胆!”
“……”
吕夷简、杜衍、夏竦甚至包括欧阳修、晏殊等人均怒斥苏锦,人人吓得噤若寒蝉,苏锦这话里话外都在说皇上没本事治理好这个国家啊,这还了得,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晏殊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这小子不省心,看来今天要捅大篓子。
“皇上,苏锦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臣请革除苏锦官身职务,除去功名拿办下狱,此人心怀不轨,将来必为朝廷之患。”杜衍上前一步拱手奏道。
“老臣附议,此人乃是一狂徒,岂容他立足朝堂之上。”吕夷简从椅子上起身拱手道。
“臣夏竦亦附议,须得严惩苏锦,以儆效尤!”夏竦冷声附和。
“臣等附议……臣附议……”大臣们一片附议之声,众学子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苏会元原本还是万人景仰,一瞬间便因说了几句话便沦为众人践踏的对象了;学子们算是上了官场上的第一堂课,谨言慎行小心翼翼才是王道。
赵祯心里也着实恼火,这个苏锦简直太不给人面子,居然公然在此指谪起朝纲来了,几个举子被黜退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倒好借题发挥到朝纲上来,言下之意是自己这个皇帝没当好,弄得大宋被人家欺负,这面子可有些挂不住。
面对群情激奋的众臣,赵祯本想说一句‘准奏!’,但是他怎么也说不出口,苏锦的话其实在他的心中也掀起了滔天波澜。
从赵祯即位开始,便立志要做一个明君,大宋立国以来,论太祖朝、太宗朝还是真宗朝都有令人称道之处,自己十三岁即位迄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似乎还在吃着祖宗的老本。
朝廷内外种种弊端之处,不断的有人提出来,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应对之策,明明大宋的国力强过西贼和辽国,却处处为他人所欺诈;特别是近岁,西贼公然立国,且在西北犯边,连败西北军数役;辽人蠢动,欲渔翁得利,上回辽使来朝,若非苏锦巧施妙手,光是那件事便棘手的很,也许最好的结果便是又要每年拿出大量的银钱布匹买平安。
钱不算什么,大宋只要风调雨顺数年,立马便仓满廪足,关键是这种屈辱感挥之不去,让自己的自尊心大受打击。
所以当苏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赵祯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第二反应便是隐隐有知音之感,此刻面对群臣的请求,他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