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纱帘在晨风中扬起,输液器里药水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
“你还要在门外站多久?不想再见我了?”床上,培西·贝尔纳茨盯着天花板,嗓音苍老了很多:“是啊,毕竟我背叛了家族,为了一己之私牺牲了许多条性命,但是到现在为止我还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被你狠狠骂一下,是无法清醒过来的吧,所以,拜托了,身为老友的你将我拽回来。”
威尔曼抬起双手用力揉了揉憔悴的脸,转身往卧房走去。
“仅仅是骂你,是无法平息我心里的怒火的,培西。”威尔曼走到床边,一手握着拳,眼瞳里怒气翻滚。
“是么!” 培西·贝尔纳茨轻笑出声,这一笑扯得身上的伤口呈连锁反应一般疼了起来,他轻咳一声,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真是老了,上次见你这么生气还是半个世纪前吧!”
威尔曼举起拳头轻轻打在培西的侧脸上:“这一拳,我是替罗拉打的,被自己裕望蒙蔽了双眼,连自己女儿的心情都无法看到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又一拳轻轻打在了培西脸上:“这是替培西·贝尔纳茨打的,他以前脾气很倔,又暴躁,却是个很注重家族的人,可是你却将他变成了无情无义的魔鬼,将他还回来。”又一拳重重打了下来,只是这次是打在了威尔曼自己脸上:“这一拳也是替培西·贝尔纳茨打的,没能阻止老友可怕的裕望,甚至想在事情无法掌控的情况下,为维护家族的利益而打算亲手杀死自己的老友……”
“已经够了……威尔曼……”培西·贝尔纳茨双眼浑浊,泪水流淌过眼角深深的皱纹落进枕头里:“已经够了,我真是做了不可饶恕的蠢事啊,对不起威尔曼给你们留下了痛苦的回忆……这样的我,还能回到你们身边吗?”
“不然你想去哪里?”罗拉走了进来,她的眼眶红红的,她抬手擦了擦眼角,露出甜甜的笑容:“欢迎回来,爸爸。”
威尔曼严整庄重的面庞上,那双眼睛隐约有泪花闪现,片刻后,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用严峻的口吻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想必不太适合,但没有时间给我们停下喘口气,接下来贝尔纳茨家的处境并不太乐观,这次的夜宴事件使得家族的力量削弱了大半,那些一直以来觊觎黑手党第一宝座的家族们想必已在蠢蠢欲动,我们在亚洲的生意明里暗里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正是风暴来袭前的体现。”
培西动了动右臂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全身像变成了石头一样,沉重到难以移动,左手臂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连疼痛感也丝毫感觉不到,那是因为他的整条手臂已经被截掉了的缘故,培西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自脸上掉了下来。
“爸爸,你别担心!”罗拉上前将他压了回去:“接下来就交给我跟威尔曼处理吧,我已经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相信我,毕竟我体内也流淌着贝尔纳茨家的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垮的娇弱的大小姐,家族会议我已经定在了明天,从明天开始,爸爸,请将贝尔纳茨家交给我手里吧!”
罗拉已离开了好久,在这段时间里培西一直沉默着,一声长叹在屋子里沉沉响起,培西转向一旁的威尔曼:“抱歉,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能让你安度晚年。”
“今天你的歉意有点多。”威尔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冲他笑了笑:“我会保护好罗拉的。”
庭院里,安室透屈膝坐在湖边,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在晨曦里闪闪发亮。他闭着眼睛,长长卷卷的睫毛在风里微微翕动着。
罗拉轻轻地走到他身边,抱着膝盖坐下,她将脑袋枕在膝盖上,侧着脸痴痴地凝视着他额发下长长的眉,高挺的鼻梁,迷人的唇线,这个男人真的很帅啊。
许久,安室透也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神情很柔和,薄薄的唇微微上翘,看样子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的罗拉。
“安室,你在听什么?”罗拉注意到了他耳塞着的耳机,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安室透睁开眼睛,修长的手指摘下一边的耳机递给罗拉,深邃的紫瞳里有几分魅惑:“要不要听听?”
罗拉脸颊绯红,接过耳机塞入耳里,在听到歌声的刹那,罗拉心口一紧,转眼望着安室透。
注意到罗拉突变的神情,安室透不解的望着她:“怎么了?”
“这首歌……”罗拉缓缓吸了一口气,定睛看着他:“你知道是谁唱的吗?”
“是一个艺名叫sake的女孩。”安室透移目望着湖面上的晨光,微微眯了眯眼睛:“很美的歌声,不是么?每次听着这首歌,不可思议的,会令我暂时忘记了那种无边无际的蜉蝣感。”
“是么!”罗拉垂下眼睑,心口慢慢揪起,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自己一直拼命的努力去抚平他因缺失记忆的不安,到头来却不远远不及sake的歌声,真是讽刺。
“对了,你见过她的照片了吗?或是这首歌的mv。”
“没有,为什么要特意去看她长什么样?”安室透摘下耳里的耳机,将手机放在身侧的地上,侧首望着身侧情绪低落的罗拉。
“或许……”罗拉收紧十指,猛然扬起面庞,这一瞬,罗拉的脑袋里轰然一声似有什么爆炸了,脸上热浪滚滚,她能感觉到体内四窜沸腾的血液,太近了,那张俊美的面庞占满了她的视野,近的她能闻到他发丝上洗发水的香味。罗拉愣愣地看着他,抱歉,安室,我变得越来越贪心了,本来想只要能守在你身边就足够了,但是,这一刻……罗拉闭上眼睛,将唇缓缓靠近他的唇。
一声冰面裂开的声音传来,她的吻落进了风里,有冰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