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灰色宽条纹睡衣,躺在那儿睡着了似的,苍白的唇抿着,唇瓣有干裂的口子,上面的血迹干涸。
木棉杵在门口,脚上仿佛拴着铁链,迈不开步伐。望着他,眼神充满湿气,有想流泪的冲动。
兴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又或者是嗅了空气里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味道,原本双眸紧闭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她时,眉头一点点上扬。
见她仍是不动,他抬起右手,伸出她的方向。
“杵那儿干嘛?”
听到他的声音,尽管冰凉,没有暖意,但就像颗定心丸,吃下去,就真的心安了,不躁了。
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斥责,想要一股脑涌出,结果竟咔住喉咙,噎得难受。
“过来。”他的口吻,听上去有些无奈。
木棉垂下头,终于挣开束住双脚的铁链,朝他僵硬的走过去。
他伸出手,执着着什么。
木棉眼圈一红,咬着唇,颤抖的,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他握着,眼睛里有了笑意,下一秒,在看到她脖子上一块清晰的红色时,眸中的颜色猝然冷却掉。可他没有马上松手,而是握得更紧了。
室内空调暖暖,一点也不冷,但她身子仍在抖。
是后怕。
“小秦告诉你的?”他问。
木棉慢半拍的摇头,红着眼睛歪头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做?”他明知故问,脸上神情淡淡的,“你是指我今天成了英雄这事?”
木棉无意识的捏紧拳头,声音压低,“你知道这有多危险?”
“知道,弄不好就会烧成火球。”接着,还自我调侃道:“警察已经轮番对我进行了深刻的批评与教育,呵,我都忘了有多久没被人这么训过了。”
刚才有整整半个小时了吧,那名姓翟的警官都在板着脸教训。
想想也是有意思。
看到连清和不自觉勾在嘴边的笑,木棉再也绷不住了,“那是个变态杀人狂!他杀了十几个人,不会再乎多一两个!你在靠近前,就没有想过吗?万一你受了伤怎么办,万一枪走火激出火星怎么办?你都不去考虑吗?”
连清和用平淡的眼神望她,“虽然目标是想要救那个孩子,但我是经过考虑后才决定那么做的。而且情况迫在眉睫,警察急得不行,可是,谁又不能拿小女孩的命做赌注!不说失败后的舆论压力,他们的职业守则也不允许他们失去理智和判断……但我不同,我不会受他们那些条条框框的影响,同时,我有赌赢一次的把握……你看,我不是一味头脑发热,我也有计划啊。”
他的口吻,轻松了些,但木棉更激动了,她就站在他床前,指责道:“你的计划就是把自己全身浇满汽油?我并不是说你救人的行为不对,但救人的前提是要自保!可你呢?你是真正的引火烧身啊!”
说到这儿,木棉气得眼泪落下来,双手抠得更紧。
只要是想一想当时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她就没办法平息怒气!
这个人看起来很精明,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为什么偏偏会有这么危险的行为?难道是……
一个想法,骤然形成。
连清和被一片白色环绕,脸色愈得更苍白,可那双眸却更黑更沉,似阴云密布的夜空,偶有透亮,犀利成锋。
他望着她,平静的望着她解释:“我没有情绪失控,也没有冲动。”不管是不想她多想,还是不愿她内疚,他打消了她心头的想法。但如若给他如此过激的救人行为一个解释的话,那就是……
“被劫持的小女孩,有一个哥哥,当时也在现场……”他淡然道:“小家伙不过**岁,却对那个混蛋喊,放了我妹妹,抓我吧,我是哥哥!”连清和失笑,摇了摇头说:“你不知道,那个小家伙有多帅……”
突然,他愣住。
贴近他的温暖身躯,仍在颤抖,却抱住了他,坚定的想要给予些什么,是面对过去的勇气,是接受未来的希望——这些都是她曾经从他那里得到的,现在,连带她的那份,再送还给他。
连清和的眉梢略微抽搐下,可很快,他的眸色柔了,脸颊生硬的轮廓,此刻也被淡化了。
他是在享受了几秒这样的柔情后,才冷静开口的,“别以为我这会躺在病床上,就拿你没辙了……你确定,你现在要招惹我吗?”
木棉不说话,喉咙里愈发被卡得紧了,但拥抱他的姿态,不曾改变。她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了,只是单纯的,单纯的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连清和眯紧了眸,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唇狠狠压向他的——
他的吻,带着愤怒,一个男人的愤怒!
在他与那个“杀人狂魔”对峙的最后关头,他想到了自己有可能会死的这个假设,因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
那一瞬,他脑海里唯一出现的念头是,没做一直都想做的事,原来真的会遗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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