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坐在当首,嘴角下垂,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阴沉的可怕。她身边站着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是前日见过的晋王世子、晋王二公子。
堂中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仿佛被压着石头。
王锦锦平日里散漫惯了,却也不敢闯进去,只敢躲在门槛外偷听。
这时,只听萧秋年平静而漠然的道:“观音像不是我摔碎的。”
老太太还没有发话,一旁的王文武已经率先斥责:“你说不是你摔碎的,可风哥儿、裕哥儿以及好些丫鬟婆子都瞧见是你,众目睽睽,你还敢抵赖?”
“老三,你先别说话。”王文业知道这三弟平时最护王听裕,世子在场,岂容他胡吵胡闹。
“不错。”老太太淡淡开口,一双沧桑而精明的眼睛盯着萧秋年,“我老太婆也不是只听一面之词的人,那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秋年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语气却十分镇定。
他沉声道:“我本打算去荣禄苑请安,下人却告知您不在。随后便有一个丫鬟走来,说王锦锦让我去荣禄苑的耳房一叙。我打开房门,那观音像便已经摔碎在地,然后王听裕与王听风出现,指责是我摔碎了观音像。”
萧秋年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心头却已经暗暗排除王锦锦与王听风兄弟联合污蔑他的想法。
方才心里有些混乱,这会儿冷静下来细想,显而易见是王听裕两人打碎了观音像,借王锦锦的名,骗他做替罪羊。
他能想到这点,老太太以及在场众人也想象得到。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以他的性格很难去做打碎观音像的事情,可如今晋王世子在场,王家子孙是要与这些显贵打交道的。
为了不破坏王家子孙在晋王面前的印象,老太太定然会包庇。
事实上他没有猜错,老太太的确是这个想法。
王家子孙以后出入官场,定要与各家王爷世子攀上关系,至于萧秋年……
老太太扶了扶额,叹了口气。
王锦锦一直观察着在场众人的神色,见老太太这个神色,不禁心头一跳。
“你说有个丫鬟借明珠儿的名义,骗你过去?”
“是。”
“那丫鬟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房的?”
萧秋年语塞。
“我没有见过。”
王家这么大,光内宅都有几十号人,一时半会儿哪里去找?
王文武这时阴阳怪气的说:“空口无凭,也无证据。万一是你捏造的丫鬟,我等又去哪里找?十年八年找不到,这事儿可不就这么算了?”
虽然话说的尖利,可萧秋年却无法反驳。
他的确没见过那丫鬟,而且他也从来不是轻信旁人的人。只因为当时想着王锦锦,那丫鬟又恰好来说,便一时间失算中招。
堂中的气氛粘稠的让人窒息,林氏更是一如既往的服软道歉:“老祖宗恕罪,儿媳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
眼看这事儿就被人三言两语盖棺定论,王锦锦在门外都要急死了。
她死死盯着萧秋年,希望他为自己辩解一二,然而他那死都不开口的性子又开始作祟,任由老祖宗呵斥,依旧不发一言。
不是他……
根本不可能是他!
王锦锦虽然没有看见,可听前因后果,她也相信萧秋年没有撒谎!
老祖宗估计晋王世子也不愿意看这么一出闹剧,阖了阖眼,沉声问萧秋年:“我该如何处罚你?”
赵烨不说话,作壁上观。
王家区区一个样子也敢打碎他晋王府送出的东西,惩治一下也是应当。
没等旁人开口,王文武便急急忙忙的说:“当然是严格按照家法,先打他五十板子,在祠堂跪一个月,关禁闭七天,罚跪抄书,再亲自去给晋王登门道歉,任由晋王处置……”
果然不是自家孩子不心疼!
王锦锦咬牙切齿,恨不得让这三叔赶快闭嘴。她抬眼看老太太神色,似乎老太太也这样想的,林氏就傻站着,愁眉苦脸,根本没有想保护萧秋年的意思。
萧秋年垂着首,冷峻的脸一直紧紧绷着。
低低的眸子里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世态炎凉。
他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啊。
为什么要让他背负这些?
千夫所指,他又能怎么办?偌大一个王家,没有一个人怜悯他,没有一个人同情他,周围的人再多,也是冷漠无情。他们没谁将他当做真正的家人,怪不得大老爷去世后,他始终关在西小院不肯出来。
他应该也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沉默寡言,性格偏激,然而这些都因为他内心的孤寂。
王锦锦不知为何,心底会这样的可怜他,当真是因为他与哥哥长得相似吗?
老太太看着堂下跪着的孙儿,抬了抬手,让王听风王听裕起身。
随即,她苍老的眼看向萧秋年,斟酌着道:“你三叔说的也有道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便罚你……”
“老祖宗!”
王锦锦到底没有忍住,鼓足勇气,迈着短腿儿跨过门槛,一步步走入堂中。
王文业本来一直没有说话,突然见女儿突然跑了进来,连忙厉声呵斥:“你跑这里来做什么?还不退下!”
王锦锦却仿佛没有听见,她经过萧秋年身侧,在他身侧轻轻的说了句:“四哥,别怕。”
别怕,一切有她呢。
萧秋年僵直的身子,微微一怔。
他侧目看向身量不高的女孩儿,稚嫩的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格外坚定。
只听她软声道:“老祖宗,观音像不是四哥摔碎的。”
老太太看了眼晋王世子,见他没有目露不耐,这才好言问:“那是谁摔坏的?”
王锦锦深吸一口气,定定的抬起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