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去县里?怎么这么突然?”放下酒杯,王树根惊讶的看着王建国,然后转过头看向王老爹。“二叔,怎么?您……”
对于树根大哥的吃惊,王建国是能理解的。毕竟自己家当年从县里撤回来,就没奢望过能这么快回去,自己家对外的说法也是老爷子回家落叶归根,没有打算再复出的。这次虽然只是他一个人到县里上工,可这也算是王家的一种姿态,一种要回归县里的姿态。
“树根,老二说得是真的,我们和老大商量过了,不过,你二叔我不打算走,清河沟村咱们老王家的根,人呐,不能没有自己的根。可是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你们还年轻,还有几十年要走,还要为后代子孙留下根基。所以,这次老钟有意让我王家参与进入,又何尝不是我们王家的一次机会呢。现在虽然世道还是不好,可我们也看了这么些年了,多少也摸出了一些东西出来,我相信这个世道不会一直是这样,伟大领袖也不会让这个世道一直这样。只要咱们老王家的人心齐,只要咱们老王家的根还在,那就什么都不怕。你们只管往前闯,后面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给撑着呢。”王老爹闷了口酒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二叔,哎,您说的我怎么会不明白,可,都这么些年了,那些革命功臣们依然得不到昭雪,小人依然那么猖狂,今天想批斗谁就批斗谁,想判谁有罪,谁就得活得猪狗不如。二叔啊,我担心啊,担心得有时候一宿一宿的睡不着,就怕哪天那群天杀的就来村里祸害,就怕身边的哪位亲人遭受那样的蒙难。哎,如今维持安稳都难,又如何喊去做那火中取利的事情呢?二叔,我希望您能三思,这个时候真不是出世的好时机,咱们就在村里,在村里咱们自己人说了算,怎么也能护住大家,至少不至于过得这么提心吊胆的,可去了外面,咱们就是想护也护不住啊。”听了二叔的话,王树根端起酒杯狠狠闷了一大口后,才压低声音将自己心中的彷徨与担忧道出来。
王树根的话一时让整个桌子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回忆着这几年发生在身边的大小事情。说实话,对未来,在坐的,哪怕是像王老爹这样跟着太祖打江山的人对太祖有多么盲目的信任着,心里都是很不安的。他们不知道太祖到底怎么了,会发动这样大规模又持续如此长时间的运动。可他们也有自己眼光犀利的一面,根据太祖的秉性,对国民的忧虑,他们同样的相信太祖不会真的就这样抛弃大家的。而且,从今年的国家政策来看,国家不会这样继续黑暗下去的,所以,在有这样的机会时,王建军才会想着让王建国去。
“树根,二叔理解你心中的担忧。可,树根啊,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目前就只有咱们村不受到批斗风的波及呢?为啥高洪兵这样的人也不敢轻易在村里带走人?说个实在话,咱们要不是地区上还有点人脉,在县里还有着老钟这样的帮助顾着,咱们啊,日子过得也不安生,老大在公社也不稳当。如今县里的老钟开了口,而且最近老大也觉得有些独木难支,地区的关系这几年没怎么走动也开始疏远了,二叔也是担心这样的日子长后,再等这些关系淡了,谁还愿意护着咱们清河沟村的父老乡亲?”掏出叶子烟,吧啦吧啦的吸着,一张老脸淹没在浓浓的烟雾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二叔……都是我们年轻的人不争气,累得你们老一辈的都不能安享个晚年。二叔,您放心,咱们老王家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家族,可人也不少,建国要是在县里要真有啥的,咱一村人也要让对方脱层皮。建国,你放心的去,村里有二叔和我,建军也在公社看着,没谁那么大的胆子来找茬。翠莲这里,有郭婶子看着,有你嫂子帮衬着,出不了事。家里都不用你挂心,安安心心在县里奔前程,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咱们一家人,理当相互扶持。你出息了,咱王家人走出去才挺得直腰板。”一口气喝干杯中酒,眼神坚定的看向王老爹和王建国。
“树根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哥,你放心,王家不仅仅是我兄弟三一家,是咱清河沟村一个王姓人家。不管将来的世道如何,不管将来谁家有个出息的人了,咱们都是要相互扶持的。这点,今天弟弟我就跟你表态。”刚刚在桌上就一直没有开腔的王建国举起手中的酒杯,郑重的对王树根保证道。在社会打拼的人,个人的力量远远不足与一个家族的力量相抗的,别人欺负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要顾忌这个人背后的家族力量的,哪怕这个家族也只是处于底层,可拦不住人家人多力量大啊。
“咱亲兄弟,说这些干啥,将来你们几兄弟出息了,难道就不管铁娃这些侄子了?不说其他人答不答应,首先二叔就不会答应,你们几兄弟就心里过得去?”对于自己说的这点,王树根是一点都不担心,他们王家人是什么性子的人,他最清楚。不说最讲理,不说多耿直,但至少是护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