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彼岸花从天而降,不会儿铺满了庭院。只见妖艳到极致的美男犹如从当空的明月中跳下来,被风鼓起展开的红袍像极了一只红鹰,以众人眨眼之间的速度,落到了地上。
四周,巨大的倒抽气声,可以想象到世界的恐慌,众人犹如见到了世界末日的那种惊恐。
红袍男子优雅地甩动两个袖袍,狐狸样的桃花媚眼往四周人群掠过一圈之后,捉住了花夕颜的影子,手指抹过俊美的鼻梁,勾起完美的妖艳薄唇:“大小姐,好长时间没见了。”
花夕颜对这个妖冶男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早就想到敢在她家后院爬墙的人绝对不会是个普通人物,只是怎都想不到,这人居然会突然出现在东陵,而且引起巨大的轰动。
见她一脸清冷,令狐京旭好不叹息,用密语传进她耳朵里:“大小姐,好歹我送过你大马车,你把马儿卖了,我也算捐助过你路费。”
花夕颜答的十分自若:“那都是你自找的。”
令狐京旭冲她眯着桃花眼,哎呀痛脚一声说:“是,是本阁主自作自受,竟是喜欢起你这种黑心肠的女子。”
她黑吗?黑不过他吧?只要瞧瞧四周的人对他的态度。
见着,一批手持长矛的公主侍卫,冲进庭院里,不一刻,将令狐京旭围在了中间,如临大敌。
“东陵长公主是这样迎接来客的吗?”妖孽美颜若是十分惋惜地叹了句。
长公主面色阴沉。驸马爷拍案而起:“好你个邪王!不怕死,这会儿自己到东陵来送死了!”
邪王?
柳姑姑嗓音里寒瑟地抖动着,给花夕颜解释此人的来历。
魑魅阁主,令狐京旭,号称八卦王,专门四处套取情报并把情报卖给他人的人。由于魑魅阁主提供的情报是从来没有出过错儿,天下所有人对这位情报精英可谓是爱恨交加。爱的人,当然是想要情报的人,恨的人,当然被套取了情报的人。从此,此人被各国列为首号通缉犯。因为他卖出去的情报,往往能让本来已有矛盾的双方冲突加剧,甚至引燃战火。
可惜,想杀他的人这么多,这人却是有一身奇怪的武艺,没人能抓住他不说,据闻想抓他的人,各国都曾派去围剿他的高手,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全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无影无踪。
独来独往,性格怪异,作风诡异,武功神秘,从来天下都有正邪二派之分,此人,自然被归为邪派一类。又因为他正邪两派的生意都做。正派的人,更是对他仇恨三分,把他称为邪派中的邪王。
说起来,此人自己号称魑魅阁主,却谁也不知道,究竟他有多少手下。像花夕颜,最多都只能看到他有一个小书童伴随左右。
公主府中骤然的紧张气氛,像拉满弓的弦,只等谁一声号下,万箭齐发。然而,面对中间单枪匹马的令狐京旭,偏偏,没有人敢先动这一枪。到底,这男人光是给人的那些道听途说,已经让人内心万分畏惧。
花夕颜一眼扫过四周,兀然发现,有些男人,竟然都偷偷躲到了女人后面去了。
生死关头,夫妻都各自飞,何况这些本来都不怎么彼此熟悉的人。
众人磨蹭了许久,终于有人自恃聪明,以为人们不上他上的话反而是出名成为大英雄的好机会,只见一个长相还算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爷跳出了人群,手持一把自诩为神剑的宝剑,剑身抽出来是蛮雪亮的,对准中间的妖邪男,大吼一声:“魑魅阁主,看本公子今儿在长公主面前把你这邪王拿下!”
一句话,把奉承长公主的意思都说得怕天下不知。
花夕颜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如此蠢货,怕不用一会儿功夫,就被妖孽男轻轻松松拧断了脖子。
结果如她所料,又非她所料。只见想当英雄救公主的公子爷持剑冲过去,却不知为何,在离妖孽男有两步距离时,突然啪,扔了剑,头往地上一磕,说道:“阁主饶命。向邪王动剑绝非本公子所想。”
众人跌破了眼球:此人是来现场表演搞笑的吗?
直到众人见那公子爷抬头满脸出现疹子状的红点,才知道在众人没有察觉之间,此人已是中了妖孽男散发的毒。
瞬间,众人往外哗潮水般直退好几尺。不少人往身上拍打,生怕不小心中了邪王的毒。
花夕颜没有跟随他人撤,倒不觉得这邪王会给所有人下毒,包括给她下毒,因为太费事了。不是下毒费事,是被所有亡命徒围堵起来会十分费事,人死到临头时,是会拼命的。
令狐京旭手指捏住鼻子,摆了摆手说:“怎么一股臭味?大家是因为这股臭味才退的吗?”说着,佯作和大伙儿一块撤退的样子,迅速追赶那些撤退的人。于是,花夕颜见着林慕容和她母亲一块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给吓晕的。
眼看这邪王在府中捣乱犹如美猴王,顽皮劣行,直搞到公主府里宛如天宫大乱,作为主人的长公主不得已被迫出面,婷婷起身,说:“魑魅阁主,本公主今日举行灯会,无请帖的宾客,不能入内。若阁主有事来找本公主,请随本公主到屋内商谈。至于这府中均是本公主的贵客,请邪王不要伤害到任何人。本公主自感激不尽。”
听到这府中真正的主人开口了,而且说的话和驸马爷截然不同,令狐京旭负手红袍踱回中间,面朝长公主傲慢地点了点头:“长公主此话还算人话。本阁主自认没有伤害到一个人,何必一个个如此唯恐本阁主。长公主,还不赶紧让所有人回归席位,不然,本阁主歉疚可就大了。”
一群人像要吃了对方一般瞪着妖孽男,可惜没人有吃掉对方这个本事,最后,都是半被胁迫地退了回来。
花夕颜这会儿纳闷了,这府中如此多名流,会是一个能抵这位邪王的高手都没有?
不,不可能。只能说,那些高手没有一个愿意在这里逞英雄。大概都是认为没有必要耗费内力与这位邪王在这里大干一场,干脆收手藏拙。
长公主为了安抚这位邪王,特意让人端出一把华贵的椅子,赐给邪王坐。
令狐京旭坐了下来,坐在中间,伸手接过公主府侍女递上的茶,拂盖闻一闻,道:“天山水泡的竹叶青,好茶,东陵公主府里果然都是好东西。”
众人紧张地吞口水看他会不会喝。
果然,这位狡诈的邪王是不会喝的,先赐给了他的小书童喝:“小鸽子,如果是毒,刚好给你修炼身体。”
小书童双手接过,喝了一口,道:“阁主,没毒。”
长公主含笑道:“本公主怎会下毒暗害阁主呢?”
妖孽男悠闲地掰掰几根美得像玉雕的指头:“也是,按理来说,公主殿下与本阁主交情匪浅,也曾在本阁主这买过几条情报。”
此话一出,府内的人个个神情各异。
长公主摸着扶手的手微微曲指:“本公主纵使在阁主您手里买情报,也是迫不得已。”
“是,正常的。这里头,我一眼扫过去,在我手里买过情报的人,太多了,我数都数不过来。”妖孽美瞳眼睛眯成一条缝。
府内就此一片鸦雀无声。
比起被妖孽男杀死,恐怕妖孽男嘴巴里含着的某些秘密,更让某些人恐惧到要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果再让这妖孽男留在这里,这灯会怎么办下去。长公主绞尽脑汁,与驸马爷紧张商量之后,对妖孽男说:“本公主记得,阁主到此是为了要给颜尚书当人证的?”
轻而易举之间,为了自保的主人将贤王推了出去当炮灰。
花夕颜叹息这前未婚夫真是霉运当头一路栽到底了,真不是她有意想坑他的,只是,她也不知道,这位邪王如此好兴致想帮她讨债。竟然人家主动免费帮她讨债,她何乐而不为呢。
贤王的脸色白得像张纸在晃,邪王什么样的人,他怎会没有听说。眼下,他随时可能变为邪王的盘中餐了。
令狐京旭翘起了二郎腿,晃悠悠一条腿说:“本阁主是想帮大小姐讨债。不知贤王乐意不乐意?”
贤王当然不乐意,既然对方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立马起身:“阁主,不用阁主为她讨债,本王以贤王之名,怎会赖账?”
“这话说得好!”妖孽男的美指冲贤王面前竖起一根。
贤王正欲舒出口气。
“既然如此,贤王今日把帐结了吧。免得众位都念想结果要等下回分解。”
贤王那两条腿当即软了膝盖,常青连忙在后面抵住。贤王深吸一口肺气:“还望阁主给些时辰,本王需要回国清理完财产,方能变换为银两还给颜尚书。”
“多长?”
“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贤王若没有还款,这里的人全部作证,本阁主将贤王赖账的名声广播天下,应该没有人会有怨言吧。”
贤王低头认栽。
杏眸眯了眯,心想,这下,花家大小姐的在天之灵,应该得以告慰了。
人证当完了,这邪王该走了吧。所有人又是虎视眈眈地望向坐在中间并没有要起身的妖孽红袍。
“请问阁主在府中还有何事未解?”长公主问。
听了这话的令狐京旭方是站了起来,捏捏两只袍角,左看右看,好像自己丢了什么东西,眯眯桃花妖孽眼:“哎,贵人多忘事。本阁主是来提醒众位,每人应该都丢了东西的。既然长公主问起,本阁主记起了这回事,与众人说了,也该走了。”与此同时,红袍旋复之间带起阵风,风中夹杂的彼岸花,忽的吹向四周,漫天漫地又是那妖冶的红花。众人恍惚间只觉梦一场,回过神,发现中间的椅子上已是空无一人。踏月而来的红袍男子,凭空消失了。
紧接,府中夫人小姐乃至公子爷们的惊叫声彼此起伏。
“我的钱袋丢了!”
“我的玉佩!”
“该死的混帐东西,奶奶送我的深海珍珠耳坠竟然给偷了!”孙如玉经丫鬟提醒,摸到两个空荡荡的耳垂时,跺脚怒骂会八卦王还是个毛贼,接着问身旁的大哥孙玄曦是否有东西被偷。
孙玄曦摸了下腰间,见兵符在握,道:“无碍,丢的不过是小物件。想必那邪王是爱玩,来凑热闹的。真敢偷了什么贵重物品,这里的人还能饶了他?”
此话却是不假,高手是不会被偷东西的。反正,花夕颜摸了下自己的钱袋在,欠条在,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被偷走。再听人群里头,喊说丢东西的,都是些小玩意儿,值钱的有,但是说贵重到如生命重要的,倒也没有。
长公主为安抚众人情绪,答应丢东西的,都能在她这里得到一定补偿。
紫檀悄悄接近自己主子:“娘娘可有被那混帐拿了东西?”
“他敢偷我的?”金素卿不以为意,唇角微扬,“我看,他这是声东击西,偷人东西时,不知干了些什么。”
“主子查吗?”
“怎么查?这么多人。”
花夕颜转回头,正想问柳姑姑有没有东西丢失,却见柳姑姑神情一丝异样。脑袋里猛打个激灵,果真,那两个乔装打扮的家仆,不见在公主府中。
“姑娘别怕,主子他们是先回去了,要奴婢留在这里陪姑娘。”柳姑姑见她察觉,低声告诉。
见是如此,虽有点挂心,但人家是皇上和大臣去哪儿需要告诉她吗。花夕颜趁人群骚乱时,正当地尿遁了。
抓住个府中小厮,询问去往秦雨轩的路。走到秦雨轩,三七是门口踮着脚尖等着她,见她到,立马上前引路:“郡主在房内给闷着,一直催问颜尚书怎么未到,是不是被人给刁难了?”
天真可爱的郡主。花夕颜唇角微笑,被三七带进了郡主的闺房。
“郡主,颜尚书到了。”三七推门时叫了一声。
在闺房闲到数落叶子的黎季瑶,听见三七声音,跳转回身,看见花夕颜,犹如看见了星星般两眼发亮,跑过来拉住花夕颜的手:“坐,本郡主给你倒茶。”
“郡主,别忙,我刚在外头喝了一肚子茶水了。”花夕颜拉住她。
黎季瑶于是拉她一块坐下,让三七倒茶,问她:“上回我送你的天生雪莲有用吗?”
“有用。郡主大恩大德,夕颜和丫鬟都会一辈子铭刻在心。”花夕颜感谢。
三七倒完茶,和柳姑姑一块到隔壁坐,关上了主子的屋门。
活泼乱跳的黎季瑶是坐不住的,旋即跳了起来,冲花夕颜挤挤眼:“本郡主有好东西给你看。”
瞧这郡主笑到牙齿都咧开了,好像她儿子一样。花夕颜笑望。
黎季瑶进了里屋,不会儿走出来时,双手捧了一幅画卷。
“是郡主画的画吗?”花夕颜好奇道。
“嘿嘿。本郡主不像颜尚书是才女,哪会画画。”黎季瑶说着要她帮手将画卷展开。
徐徐拉开的画纸,花夕颜摸着厚重,知道是上好的纸张,恐怕是贵族人家才能拥有的类似洛阳纸贵之类的好纸。
画纸一寸寸展开,浮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张人像。这个古代有没有西洋画花夕颜不知道。但是,画这张画的人,用的不是中国古代那种写意画法,而是类似于精致的白描,画出来的效果,可以堪比写实类的西洋人像画。
因此,画里的人,与当模特的真人应该相差无几的。
花夕颜正面与画中的人像对上眼的瞬间,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
黎季瑶轻声说:“漂亮吧?这是我皇嫂。”
“宫皇后?”
“是,她自己给自己画的。最像她自己不过的一幅画了。皇兄找宫廷画师给她画的画,都没有这画传神,不像她。因此,我皇嫂在世时总是牢骚说,宫廷画师画的画虽好,但是把她美化了,让她看着心里不舒服。我皇嫂呢,就是这样一个很谦虚的人。没有一个会不喜欢她的。”黎季瑶只要打开了自己喜欢的人的话匣子,像打开的水龙头一直往下说,小姑娘说得兴奋,根本没有察觉听的人是什么神情。
花夕颜是被这幅画彻底地震到了。而说起被震的理由,相信没有人能相信。那就是,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脸。
说起穿来那会儿,由于产后身体虚弱,被送到乡下,到了意识清醒的时候,才摸到自己脸上有烧伤的疤。一开始,她未有太大的注意。直到后来,她自己捣些草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自己治疤。疤落下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脸上是蒙了块人皮。
只能说刚穿到古代时她什么都不懂,更别说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东西,竟能真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知道了花家送她到下乡时她随身有个匣子,想着这是花家老太君送她保命的。匣子里头装满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里头,有好几张这种一模一样的人皮。戴上去,马上脸上有块疤,人脸多少变了点样。
由于前世看过不少小说,她一直以为这位花家废物小姐是有意掩盖自己的美貌,当然将计就计,先顺着这位小姐的意思做,防备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