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立在柳树下面的人,突然身影微闪,犹如大鹏展翅,掠过中间隔着的池塘,手中白扇点在绿翠和三七的肩头,这两个只会添乱的小丫鬟立马在地上扎了脚跟不能动。同时,花夕颜已经瞬间感觉到迎面刮来的风,心里一动,就此退了下去半步。
乘风飞来的高贵的蓝袍,并没有如英雄救美一般双手抱住黎季瑶落到,而是用手中的白扇子头勾住了黎季瑶的领子,这么用一股清风吊着小郡主,像吊小鸡一样,将黎季瑶轻轻放落在了地上。
两腿刚沾到地,黎季瑶身体都软了,一屁股坐到了草地。
啪。
潇洒的白扇子一展,被施了定身法的绿翠和三七穴道同时解开,急急忙忙跑向各自的主子。
“郡主,郡主有没有伤着?”三七都快哭了,若是主子伤了个毫毛,她这头不用想着回去见长公主了。
黎季瑶摸摸胸口,问:“谁,谁救了本郡主?是嫂子吗?”
三七听见她又念嫂子,赶紧揪了她一把袖口提醒。
回头,见到了立在她身后的男子,笑晏晏的狐狸眼睛,一袭高贵的蓝袍潇洒成风。
三七已是在地上磕着脑袋:“感谢云宗主救了我家郡主。”
花夕颜一样吃惊。想那日,这位来去如风的云族宗主,说走就走,一句招呼谁都没打。这会儿来,想必,同样是一声招呼谁都没打。他还真当这儿是自己家了。
黎子墨与这人是拜把兄弟,感情好到不知如何形容。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天下没人敢说黎子墨一句坏话,只有这拜把兄弟云尘景敢。
为什么这人敢?是因为感情的缘故,或是其它?花夕颜反正到现在,对于男人之间这种奇怪的友谊,实在弄不清楚。如她哥,对圣上犹如臣子又犹如朋友。她哥怎么看待黎子墨的,她也弄不清。
“季瑶郡主。”笑眯眯的狐狸眼睛,像是只打量在小郡主头顶上。
黎季瑶应了声“哎”,在三七扶持下歪歪斜斜站了起来,对他勉强行了个礼,没法,这头被秋千荡到还晕着呢,口齿不清地说:“本郡主感谢云宗主的救命之恩。”
“真是要谢本宗主的话,告诉鄙人,你刚叫了她啥?”白扇子犹如把剑,直指向花夕颜。
“我我我我——”黎季瑶咽了个口水,“她是颜尚书。”
“啥?”
眼瞧那笑眯眯的狐狸眼睛直凑到小郡主面前,神秘高贵的蓝眸却迸发着一股杀人的寒气,黎季瑶一屁股又要坐地上了,呵呵喘了两口气说:“叫,叫——”
“嫂子?”
“……”
“嫂子是你能随便叫的吗?小钰想随便叫声娘都被他爹骂。你叫句嫂子不怕被圣上砍头?”
感情这云宗主回来是为死去的宫皇后打抱不平。
黎季瑶脑袋里成了一团浆糊。
花夕颜见机插缝,上来道:“将郡主扶回房里,让太医院派人过来看看郡主有无受伤。”一边说,一边自己挡在黎季瑶面前。三七感激地看了她眼,赶紧扶了黎季瑶跑了。
这云尘景虽然不比圣上,但是,身为一族宗主,那地位其实与黎子墨不相上下的。若是这云尘景气了起来想砍黎季瑶脑袋,不用黎子墨开声,他一样能砍。
徐徐凉风在百汇园里吹着。花夕颜考虑这黎季瑶跑了,自己又该如何撤。然而,她这步子刚往哪边踩一步,这蓝袍犹如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总能移动到与她面对面。
尝试了几步无效之后,花夕颜放弃了,对他鞠了个躬说:“拜见云宗主。若云宗主无其它事的话,本官要回去述职。”
“嗯。我是刚到,听说了花夫人你被赐为御前尚书了。”悠悠的白扇扇着风说,“花夫人,想鄙人以前也帮了花夫人不少忙,花夫人既然都当了官,财大气粗了,不该宴请下鄙人答谢吗?”
斜过来的眼睛,像是胸有成竹,等着她自报姓名。
花夕颜心里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先见过她哥了,或是见过谁了,知道了她是谁。一下子左右为难。
良久,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白扇子啪,收了起来,伴随着落下他一声沉重的:“宫槿汐,你我之间感情就这样?枉我从云族得知了你回来之后,一路狂奔回来见你这老友。”
花夕颜因他这话,嘴唇间益发艰涩。
当年,他既是太子的拜把兄弟,出入宫家的次数可会少。说他与她哥为青梅竹马,与她当然也是青梅竹马了。以至于在她七年前走的那时候,在毫无办法,很无奈的条件下,只能将大儿子未来的重托,交给了这个人保驾。
只是这人嘴皮子厉害,很痞,让她向来更喜欢躲着他直接面对面。
见她一声不做,云尘景随意找了块石头垫了屁股。青虎走上来要先给他在石头上铺块布,被他摆手拒绝了,只好站在一边,一样对着她含笑望着。
花夕颜被这对主子望到不行了,交代绿翠去关了园子的门,在门口守着。回身,是坐到了秋千的板子上。
望到了她这无拘无束的动作,云尘景眉眼顿然展开,嘴唇裂起了弧线:“宫槿汐,怪不得我第一眼在山中见到你时,怎么就觉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偏偏他还不信是你。”
她是不怎么怕他们,或是说知道,怕了没用。
轻轻荡了荡秋千,道:“宗主听圣上说的?”
“都说是在云族里知道的。他动了你的棺木,结果,你回来了。”
他那一声,拉的是这么的长,长到好像七年长久。感受到他投过来的那注目光,落在她脸上,似像回忆,似像感慨,似像疑惑万千。
神秘高贵的蓝眸,羸光盈盈,与那上古流传下来的云族子民一样,神秘而高贵。
云族知道她回来的事。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肯定云族能知道,所以突然跑回了云族里去。
花夕颜心里其实也不清楚究竟救自己的人是谁。听他这一说,只想莫非是这云族里的高人?云族似有这个能力。
“怎么,你自己不知道是谁给你做法吗?”他见她迷惑的样子,似有些吃惊。
她才更吃惊,看起来答案并不是他们所想的。
“据我族里几位长者说,若你能归来,定不是简单的事。族里有这个能力把你弄回来的,只有前任宗主。可惜,我爹去世了。”白扇子伴随这话,啪啦啪啦地挥扇,只有青虎知道自家主子心头那股郁闷。
明知道真相,却无能为力,是最气人的了。
“云宗主。”杏眸望了望他,说,“此事是槿汐一人做的,残局,只能由槿汐来负责。宗主并不需要将槿汐的事以为是自己的事儿。”
听了她这话,他回头望她,蓝眸熠熠,不知是何情愫,只是这语气倒是有些和她较劲:“你说你宫槿汐,当年可是口口声声说要我为太子保驾,把我眼泪都骗出来了。这会儿,小钰好不容易等回了娘,你一句话又想把我打发了,你不想想,你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抱住我喊云叔叔的时候,我这颗心不又得分成两半?”
她一刻无语。
“小钰像我亲儿子一样。”他嘴里酸酸地说。
这她却没有想到。只知道他是挺爱护她儿子的。
对此,她真心有些愧疚,道:“我不会再离开我儿子的。”
于她此话,他是听不出有假。只是眼前茫然。站起来,负手背对她:“刚我听了郡主说,说你邀请她去避暑山庄。”
这人,究竟在百汇园呆了多久,不会是全都听见看见了吧。
果真,他眯眯噙着嘴角的一丝贼笑,回头冲她说:“要不,我们来打个赌,你说圣上和你哥,要是知道你为他们已经筹集善款了,他们是该高兴,还是该郁闷呢?”
“你怎么不说我做的,就是他们想做的?”
“对啊,你怎么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会事先告诉他们两个?”
杏眸微是愠怒地瞪了他下。怪不得她七年前就讨厌他。七年后,照样讨厌。因为他总是喜爱像猫抓老鼠一样抓她把柄。
他拿扇子微微掩住嘴边的笑,像是以免再刺激她,说:“我赌一箱银子,他们肯定是郁闷到要死。如果我赢了,这箱银子算我捐给仁心斋。所以说你宫槿汐最厉害不过,什么人都被你设计了。”
握紧拳头,蹬下地上,从秋千板子上站了起来:“槿汐代替仁心斋谢过云宗主。”转身疾走,背后传来他朗声大笑。
青虎见自己主子都眼角笑出了花儿,笑道:“主子心情好了。”
“回来见了她,替小钰松了口气,哪会不好呢?”白扇子摇摇,摇了摇脑袋,“只是我这欺负了她,回头去见她夫君和她家兄,八成又要被他们俩说了。”
青虎对此无话可说。只听自己主子说完这话,一脸淡然无视的表情:“谁让她先欺瞒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活该被罚。”
看得出,他主子胸口被她气的这口气,和黎子墨等人一样,够呛。
永宁殿。
黎子墨批着奏折,云眉微抬,问:“云宗主来了?”
“是的,圣上,云宗主说,先去见颜尚书,再来见圣上。”李顺德转述云尘景的话。
拜把兄弟应该是和他一样,先想着出口气再说。
“行吧。他要是来了,让太子过来。”
知道拜把兄弟最喜欢他儿子,让太子过来给拜把兄弟消消气,想必自己儿子也很希望能为他娘分忧。
李顺德答应着退下。
这头,户部的人,捧着一个匣子进来,打开后,见是一叠子捐款白条子。
指尖按住了云眉,揉了揉。
望着他这表情,云尘景开开心心走了进来,落井下石说:“我刚和她打过赌,说你会郁闷到要死。”
没错。她是代他做了他本想做的事。而且,她这样一做,可以说,什么利都被她一人占了。
责任不在她身上,她又做了好人。最重要的是,她立威了。连长公主都不敢小看她了。
朕的槿汐是只猫。不禁想起他刚和她说过的话儿。
她做的越好,让他越怕,怕他哪天抓不住她了。
花夕颜对他们这些话绝对不苟同的。想当初,他们天天往宫家跑,商量事儿根本不顾及她在不在场,有时候她想避开都不行。她如今这幅心性,还不如说是他们有意培养出来的。
小太子听说娘被人欺负了,急急忙忙赶到,见到云尘景,喊:“云叔叔。”
“来,给云叔叔抱抱。”说罢,不管三七,当着孩子的爹楼下孩子。
小太子爷眼珠子溜了圈后,碰到父皇的眼神,抬起小颜对云尘景说:“云叔叔,明儿父皇要带我们去避暑山庄,云叔叔一块来好吗?”
有孩子这话,他云尘景会不答应,贼笑的狐狸眼望着太子爷:“你云叔叔早就想见太子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