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在云尘景的指尖刚碰到他肩膀的刹那,一条黑影突然像藤蔓一样从黎子墨身体里长了出来,犹如绳索牢牢擒住了云尘景的手腕。
见状,在暗处帮着织造云网的云晴飞身而出,直奔到云尘景旁边,帮手想将那黑绳切断。云尘景却是眼疾手快将她身体一推,斥道:“你想一块被陷进去吗?”
云晴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脚跟,眼看这种情况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样的变化,是连她都没有见过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就更无从下手。
“宗主,凝聚精神,我可以做置换术。”云晴咬一口唇时,这话同时不假思索地吐出口。
所谓置换术,是把她和他做交换,岂不是是要她代他去死。
云尘景两只眼顿时像是要吃人似地瞪住她:“滚!”
他堂堂男子汉,要一个跛脚女子代他死?他云尘景除非是想在天下面前都当乌龟了!
而在他们两个人说话时,那些虫子可没有错过这个机会,虫子们率先准备好了攻击那个看起来比较虚弱的云晴。
一大群蝗虫从西真女皇挥出的袖口里飞了出来,直扑向云晴周身,想把云晴活活吞食。云尘景苦于自己被困,连点力都发不出去,急到两只眼都红了,只能张口大声嚷着:“快走!”
这时,他真是后悔了,后悔得要死,早知道不让她过来帮他这个忙。这全是他咎由自取,明知道过分,却一如既往地依赖她。
云晴双目闭上,到此时此刻,脸上似乎都没有一丝后悔。像和他说过的那样,她不是为了他,为了云族,为了东陵,都会这么做的。
眼看自己的虫子是要一口把这个女人吃成骨头,西真女皇都想象着已经尝到了美味舔了舔嘴唇。只是,一团火,忽然之间,在蝗虫中间烧了起来,而且速度极快,不会儿,遍及群虫。虫子被烧的啪嗒啪嗒响,凄厉的灵魂尖叫声,从虫子里头发出。这些都不是普通的虫子,是拥有西真蛊族灵魂的虫子。所以,这团火不是普通的火,是炼火。
“宫皇后!”西真女皇吃惊的同时,愤怒地握紧了双拳。
西真女皇的恨,是由于,她这张脸本来还不是由虫子填满的,只因为和那琼月公主一样,偷了宫槿汐的瓷瓶,误中了宫槿汐的算计。变成了只剩骨头的脸,只能用虫子来填满了。
云晴睁开眼,见自身完好无损,再看自己眼前,伫立了一抹不需衣服饰品装饰已经显得雍容华贵的身影,情不自禁之中,已是屈膝:“娘娘。”
“云晴姑娘请起。是本宫来迟了。”花夕颜连忙扶她起来道。在常青谷得知了他的打算之后,她急速赶来,然而,这云族的结界是不得了,连被称为天才术者的大师,都费了不少精力才得以把她送了进来。
西真女皇这会儿见到了花夕颜本人,还真是有些怕了。怕花夕颜洞察出她也偷了瓷瓶,到时候花夕颜只要像烧琼月公主那样一点火,她,她这张脸都一样要烧了起来。
花夕颜缓缓转过身来,杏眸微眯。
西真女皇一步步后退,慢慢地退后。她要暂时撤退了,先保住自己,反正,眼看黎子墨受到他们呼唤,心智已经开始魔化了,迟早会回到他们这儿。
花夕颜唇角微勾,指尖像是点魔法的巫女一样,不需一点力气轻轻指向西真女皇那张脸。
哗!
灿烂的火苗,似乎比起琼月公主,对西真女皇这张脸更情有独钟。刹那之间燃烧起来的火势,像是一团翻滚的火球,在西真女皇的脸和头发上欢快地跳跃。
受到火苗的刺激,虫子,不断地从西真女皇的脸肉内钻了出来,一条条同样无法承受住炼火的考验,落在地上烧成灰烬依然在拼命打滚挣扎。
“朕,朕的美貌,朕的脸!朕要把你千刀万剐,你这个妖后!”全身着火的高贵的女皇,冲花夕颜扑来。
云晴被一吓,伸手想拉花夕颜时,反倒被花夕颜冷静的手按住。
只见那女皇未冲到她们面前时,雄壮的火焰,已经把她烧成了把骨头。可见,越是歹毒的人,炼火烧起来越是痛快。这个速度,远比烧琼月公主的时间快多了。足以证明这女子,比琼月公主要歹毒上多少倍。
余下火中那抹孤魂不甘心地向着花夕颜臭骂:“朕,朕要再投胎变为女皇回来的,到时候朕要带兵攻打东陵,把你的子孙杀光,宫皇后!这是朕的诅咒,你给朕记牢了!”
花夕颜对此,只是很是无辜地一笑:“你能转世投胎吗?”
错愕,再一次写在女皇残魂上!
炼火,是把这发了毒誓的残魂一块烧得一干二净。可能她刚才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更被炼火认定了此等不知悔改的灵魂非一块烧灭不可。
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止琼月公主一个蠢人而已。花夕颜看着那一团连渣都不剩的东西,只有欢快的火焰因为烧灭了所有邪物,十分高兴,甚至不舍得离开,看着她,希望她再让它们烧一些。
为此,花夕颜连忙挥挥手指把炼火收了回来。
炼火这东西,是正物,可同时,也是十分疯狂的东西。这世间,哪有可能纯净到一点污秽都没有。如果照这样烧法,整个世界,天下都要陷入红莲之火的炼狱里了。怪不得很久以前,都听说红莲之火灭完天下的传说。而那个掌控炼火的凰主儿,由此被人冠上了与妖王一样可怕的名称——能毁灭天下的恶名。
与云晴一块回过头来,见着两名男子依然受困于一团黑暗的阴影里。
花夕颜二话不说,走上前,一把抓住了云尘景被黑藤蔓缠绕住的手臂,轻轻念了句术语。云尘景只觉身心被什么一震,整个人随即被弹了出来。
“云晴!”连退两步,看到自己身上没有受伤,以及被解困了出来,云尘景慌乱地叫了一声。
“宗主,我在这儿,没事。”云晴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尘景掉头一望,看到她确实平安无事,那么,用了置换术把他换出来的人是——随着瞳仁里的视线锁定了那张秀颜,云尘景的脸色哗的全白了,立马两指并拢,想再用置换术把她调换出来。
代替他,是被黑藤蔓一圈一圈捆住了身体的花夕颜,冲他摇了摇头:“没用的,置换术只能用一次。”
无奈之际,云尘景挥袖之间,是要将手中白扇化为宝剑去切断她身上的黑藤蔓。
为此花夕颜连忙喝住他:“不要这么做!会伤害到他的!你应该知道,所以你之前都没有这么做!”
那他该怎么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他兄弟一块被黑暗吞噬吗?!
云尘景两只眼,瞬间急红了,踏前一步,哑声道:“答应我,不要死!得知我爹我娘死的那日起,我发过誓言,不想再亲眼看着我喜欢的人再死任何一个。”
“不会的,我和他都不会死的,我答应你。正因为我知道你救不了他,反倒是我,有可能救得了他。毕竟,我欠了他那么多,他到现在变成这样,有我一分责任。”对着其他人说完的花夕颜,伸出两只手,抱住了身旁的男子,闭上眼,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回家吧,子墨。”
一团光,混杂着七彩的颜色,谁也分不清是黑是白,只知道,在包裹住被黑藤蔓捆绑住的那两个人之后,消失了。
空间里,只余下花夕颜的声音:回家吧,儿子女儿都等着我们呢。
东陵,正一样经历着雪花飘飘的冬季。
齐老爷递了辞呈以后,很快获得了上面的批准。上司看齐老爷,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讨厌了。只是碍于皇帝和皇后喜欢齐家而已。现在皇帝和皇后都不在宫里,刚好先斩后奏。等张明先得知齐老爷交了辞呈想挽留时,齐老爷已经带了女儿离开京城了。
由于早有这样的打算,齐老爷在递交辞呈前,一切该打理的都打理好了。本来就所剩无几的家丁,除了王管家和王嫂主动要求和齐老爷一块回齐家老家,其余家丁全都给足安慰的银两打发走了。
齐老爷是个节俭的人,家中基本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两样值钱的家当。数来数去,只那一房子的书,让齐老爷恋恋不舍。所以,齐老爷让人把家里的书全部打包用几辆车一块运回了老家。
除书以外,家里的行李只那么点,可以在他们走时一并带走。
弄了辆马车,齐老爷带上女儿和王管家他们,在某天清早,据闻是在皇帝皇后出发后的第三日早上,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此举之意,谁都猜得出,齐老爷这既是避开皇帝皇后,又是避开一个重要的人——宫家人,宮相如。
谁不知道宮相如陪皇帝皇后启程了,短时间应该不能回来。在这个时候走,女儿更容易断了心思。
齐老爷萌生了对女儿这样一个狠绝的念头,无不都是因为之前陈友峻被齐云烟拒了的缘故。
想这陈友峻是多好的一位公子,与齐老爷脾气对头,深得齐老爷的赏识和欢心,甚至让齐老爷萌发了要让陈友峻当女婿的念头。但是,齐老爷给陈友峻开的绿色通道,并没有得到女儿的赏识。齐云烟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陈友峻上齐家的门。让齐老爷彻底恼火了。
“陈大夫哪一点不入你眼了?”齐老爷记得那天,忍无可忍之下,他冲自己心爱的女儿拍了桌子吹了胡子。
fù_nǚ 关系,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齐老爷对女儿发了脾气。齐老爷自己都心疼到要死。
齐云烟道:“正因为陈公子是好,女儿不想耽误了人家。”
听女儿这话,就知道女儿对那个男人没法忘记。齐老爷深思熟虑之后,想了想,走吧,带女儿远走高飞,到一个永远见不到他的地方。这样一来,女儿也就能断了对那男人的念想了。
一路上,王嫂对于齐老爷的做法却是颇有微词。
在她看来,宮相如哪儿不好了?是比那陈友峻不知道强多少倍,比比外貌,比比才能,都是陈友峻远远比不上的大人物。不然,京城里怎么有那么多女人迷恋宮相如呢。
至于齐家是不是高攀不高攀宫家的问题,王嫂觉得,女人嘛,哪个不想嫁个好老公,若能得到宮相如的喜欢,那是她家小姐的本事和福气,齐老爷因此该高兴都来不及,还阻拦女儿飞上枝条变凤凰,说出来,都让人笑话这个父亲没志气。
说来说去,还不是齐老爷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婿,没考虑到齐云烟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老公。
齐老爷当父母的,如果知道王嫂这么想,绝对是气得七窍生烟都有。
只是,王嫂这话,只发给自己小姐听。
齐云烟在路上听王嫂唠叨,眉眼之中全是远山般的淡然之色,道:“我知道父亲是为我着想。我和父亲的性子不适合京城,回老家是对的。”
王嫂抬头看她脸色,由于伤后调养打理的好,齐云烟的气色总算是慢慢地有所好转。但是在王嫂心里对此的疑问还是不少的。
比如说,之前一段时间,齐云烟是养病不但没养好,是越养越糟糕,谁都知道她得的是心病。不知为何,近些天突然反而气色好了起来。莫非,正如齐老爷说的出来更好?
王嫂郁闷了:自家小姐与宮相如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莫非就这样夭折了?
回齐家老家,一共走了十天的路。可见齐家的老家距离京城之远。因而齐老爷在京中几乎没有亲戚,可以说也是因此而来。
齐家所在的小镇,姓齐的人最多,被叫做齐镇不过为。齐镇的人,性情都像齐老爷这般,慢吞吞,慢悠悠的,养养花鸟,看看书画。因此这里盛产花卉,读书人也不少。只是,像齐老爷这样做官做到京城里的,几乎没有。不是齐镇的人念不好书考不中状元当不了官,而是,齐镇的人,本身那样悠然的性子,懒于做官。
在齐镇人看来,做官多累,要在官场上和同僚竞争,被同僚排挤,要忧国忧民,打理政务,一天从早忙到晚,作为父母官,哪怕一点小问题,都要被上面的人借机高你一状,底下人不服,同样要弄你。除了混个当官的名声,没有一点好处。
齐镇人是很聪明的,人生在世,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过得快乐,所以何必为了个名声来折腾自己一辈子呢?况且,不是每个当官的人,最后都能有个好下场的。
正由于如此,齐老爷告老还乡时,回到齐镇,不见得齐镇人对他有多歌颂。像是其它地方的官员回老家,可都是衣锦还乡,乡里敲锣打鼓迎接人的。齐镇人这正好相反的,一个个调侃起齐老爷说:不错,得以脱离苦海了。
同情齐老爷的人,请齐老爷去茶楼喝茶,给齐老爷买单。齐老爷坐在老家的茶楼里,眺望街上一个个慢吞吞走路的齐镇人,恍然如梦,亦觉是隔世。对比京城里车水马龙,到处是维系生计的人,一个个走路快得像飓风。
“如何,回来心里头可是清爽了?”齐老爷以前在镇里学堂学习时同期认识的一位儒生,如今一样是当爷爷的景老爷看着齐老爷的样子笑眯眯地说。
“不提了。”齐老爷摆摆手,端起本镇特色的花果茶,尝了一口,问,“我离家乡许久,不知道如今家乡是哪位大夫最出名?”
“怎么,家中有病人?什么病?”景老爷表达关心地问。
“是我家小女。在京中摔到腿,养了快两个月了,没有全好,想着回来继续治。”齐老爷答。
景老爷听完他这话抚摸白须,说:“近来,镇里新开了一家齐生堂。据闻是京城里有名的大夫到我们这儿开的一家店。虽然,我本人也搞不清楚,怎么在京城混得如鱼得水的大夫会想到我们这个默默无闻的小镇里做起生意来了。但是,那大夫的医术貌似是可以的,深得信赖的。这镇里有不少病人的顽疾,服了这大夫几贴药之后,虽然不能说像神仙一样让病人马上痊愈,但是,病人确实是有慢慢好转的迹象。齐老爷不如到齐生堂问问?”
齐老爷眼睛一眨,只觉得他这话形容得很像某个人,问:“齐生堂这位大夫姓什么名什么?”
“这大夫自称姓陈,人称陈大夫,有人见过他写的一幅字,落款叫陈友峻。”景老爷说。
齐老爷这下乐了,全身毛孔都透着乐气。本来想着带女儿这样出来以后,不止是切断了与宮相如的关系,同时是将陈友峻的关系一块断了。没想到,陈友峻这样不依不舍,竟然追到了这儿来,不枉费他之前特别对陈友峻提过自己老家在哪儿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