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安吊着眼珠子俯视贺鹏举,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贺鹏举的脑袋驱赶:“我这辈子没跟你说过半句硬话,今天也别让我熊你,赶快走,行么弟弟?”
“好!”贺鹏举双目噙满泪水,强忍着没让自己流出来,使劲点点脑袋。
“二爷,快走吧!”蔡鹰吐了口唾沫搀住贺鹏举的肩膀,拔腿就朝南方跑去,我沉思几秒钟也跟着撵了出去,路过贺安身边的时候,犹豫一下朝着他“唰”的敬了个军礼,声音沙哑的干笑:“我也愧对jūn_rén 称号,但还是想用jūn_rén 的方式送你最后一程。”
“如果可以,给他..给他一条活路。”贺安浑浊的眼珠子在我脸上打量几秒钟,随即低头开始拆卸弹夹,将黄橙橙的子弹一颗接一颗抠出来,洒在自己的脚边。
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贺安确实将两把枪里的子弹全都抠了出来,想来他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结局,我微微怔动几秒钟后苦笑:“我尽力。”
“走好!”贺安朝我挥挥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边跑边回头看贺安,想看看这老头究竟想做什么,三四秒钟后他将子弹全都拆完,完事慢悠悠的倚在墓碑前面,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烟,使劲嘬了几口烟嘴,然后再次点燃打火机,抬起胳膊轻轻摇晃,嘴里粗犷的大吼:“我在这儿,我叫贺安!”
我脸上的肌肉抽搐两下,再次加快的步伐,没多会儿我们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枪响,如同炒豆子一般的炸响彻底点燃这个沉寂的小山坳,我心里特别清楚,贺安的枪里根本没子弹,也就说开枪的肯定都是警察,刹那间对那个老头有股肃然起敬的感觉,最起码我做不到像他那般坦然的面对死亡。
我们仨人慌不择路的玩命狂奔着,最开始还记着按照贺安的交代冲南方跑,可跑着跑着就偏了道,完全变成了漫无目的,直至彻底听不见枪声后,贺鹏举脚下打滑“噗嗤”一下摔倒在地上,趴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半天没能爬起来,我看到他起初只是低沉的哽咽,哽咽声愈演愈烈,最终变成歇斯底里一般的哭嚎。
贺安走了,这个跟我相处了不过短短一周的爽朗汉子,在这片不知道名字的坟场走完了自己的最后一站。
蔡鹰仰头看了眼四周,朝着贺鹏举轻声道:“二爷,咱们再往走一段吧,前面有建筑。”
“好,走吧..”贺鹏举抬头看眼前方,拿脏兮兮的袖口擦拭两下面颊,跟着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朝前狂奔,前方是个盖了一多半的工地,几栋半成品的楼突兀的扎在平地上,我们顺着楼梯一直跑到楼顶上,站在楼顶隐约可以不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
贺鹏举干哑的出声:“这地方距离衡水的城郊不算太远了吧。”
“嗯,不远了!”蔡鹰点点脑袋。
“歇歇吧,天亮以后再走。”贺鹏举像是泄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地,朝着我挤眉浅笑:“赵成虎,你想明白社会是什么了吗?”
“没有。”我使劲摇了摇脑袋。
“接下来,你我是死是活?”贺鹏举接着又问。
我低头沉吟半晌后,朝着他出声:“我想活。”
贺鹏举像中邪似的神神叨叨的仰头喃喃:“嗯,咱们休息一下吧,喘口气,我顺便花点时间把我安哥给忘掉。”
“我到楼下踩踩点,别回头被人包饺子都不知道。”蔡鹰迟疑半晌后,点燃一支烟朝着楼下走去,偌大的楼顶上瞬间只剩下我和贺鹏举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