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心里又把周勀诅咒了八百遍,这个奸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盖的破楼隔音效果这么差,差到她躺床上还能把楼下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会儿在客厅,一会儿又进了厨房,来来回回不知多少趟,最后竟然上楼来,几步到了走廊,常安已经听到脚步声渐近,可是停在主卧门口却突然没了动静。
常安一把将胸口的被子揪紧。
一秒,两秒,三秒…门把开始转动,常安立刻闭上眼睛。
周勀推门进来,屋里很安静,窗帘都拉死了,所以光线很暗,而床上的人侧卧缩在被子里,闭着眼似乎睡得很香。
周勀微微收口气,又看了眼四周,软塌上扔了披肩,外套,丝巾等杂物,旁边柜子上都是画笔和她吃完却还没来得及丢的零食包装袋。
常安独居的生活很懒散,自理能力几乎为零。
周勀苦笑,轻轻半踮着脚走到软塌那边去。
常安将眼皮撑开一条缝隙,刚好看到周勀背对着自己正在收拾,他一件件把塌上的衣服全部叠好,又将扔得到处都是的画笔捡起来分类插到笔筒中……整个过程他做得细致又安静。
很难想象他一个多小时前还在交易中心与人鏖战数十亿的地皮,而一个多小时后却愿意在这为一个女人整理家务。
常安再度阖上眼睛,心里突然又难过起来。
周勀把房间大概整理了一下,转身又走到床边,床上的人睡姿未变,应该睡得挺香。
这一刻他的心情犹如房内的空气般安详静怡,很奇怪,上午竞拍完之后他不是想着第一时间回公司,更不是想着如果应对后面接踵而来的压力,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来,回来看她一眼,知道她还在,或者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心里都是充盈的满足感。
周勀知道自己正在慢慢陷进去,可是却甘之若饴。
真好,万幸,她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自己也不必再寻寻觅觅,于是忍不住抬手伸过去,将常安盖在脸上的一缕发丝捞到耳根后,又俯身往下,在她唇角轻轻落了一个吻。
常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刹那被人揪紧,鼻息里都是这个男人萦绕而来的气味,烟草混着青柠与紫罗兰的味道。
她蹙眉,但还是把胃里的恶心压了下去。
周勀没有逗留多久,一个浅吻之后便起身下楼,直至房门被再度关上之后床上的人才慢慢弹开眼皮,目光扫视半圈,软塌上几件叠好的衣服,垃圾都收拾干净了,画笔稿子摆得整整齐齐,可是空气里感觉全是他遗留下来的味道。
常安一手抬起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蒙严实。
周勀没在长河吃午饭,或者说长河那边压根也没什么吃。
他直接去了公司,路上给秘书打电话让其定了份外卖。
泸旸湖项目最终归于荣邦置地,虽然竞拍才完成两个多小时,但几乎大半个圈内都收到消息了,地方网站和行业网站也都发布了新闻。
短短两小时之内周勀收到了几十条信息,各路人马发来的祝贺,恭喜,反正都是锦上添花的那类。
周勀没有一一回复,只挑了几个平日关系走得比较近的联络了一通。
下午荣邦内部高层会议,内容可想而知了,主要是围绕泸旸湖展开,因为竞拍价和自持面积超出了预期的计划,所有规划需要更改,融资方案与成本核算也要重新拟定。
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
将近四小时会议,散会时外面天都已经黑了,但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给常安打了通电话,想告知需要晚点回去,可是对方却一直无人接听,周勀也没时间细想,把手机扔回桌上,但很快铃声再度响起来,他以为是常安的来电,可是绕过来一看,屏幕上跳着“星星”两个字。
周勀摁了下额头接通,“喂…”
“哥,我出院了。”
周勀顿了下,自己忙了大半天,倒没想起来问问周歆的情况,这会儿打了电话过来,他照例关心了几句。
“烧都退了?”
“嗯,退得差不多了。”
“那你这几天暂时别上班了,在家休息两天。”
“可是项目…”
“项目也不少你两天的功夫,再说星河没有其他人吗?”
“……”
被周勀吼了一通,周歆也没再多说,之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大部分是周歆在问,周勀作答,内容主要涉及上午的竞拍和项目后期的打算。
那通电话大概持续了三四分钟,挂掉之后周勀便投入到工作中,回长河已经过了十一点,常安卧室门紧闭,他推了推,发现居然被她上了锁,这什么情况?周勀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也没怎样,毕竟快凌晨了,他总不能把常安喊起来开门。
可往后接连两天都是这样,每晚周勀加完班回去,主卧的门都锁得死死的,而自己早晨出门去公司,屋里那位还没起,也就是说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小半周,周勀终于忍无可忍,抽了中午休息时间给常安打电话,那边照旧无人接听。
周勀已经感觉到她不大对劲,于是改为微信。
“今晚我不加班,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消息发过去,石沉大海,不过这也是周勀意料之中的事,他也不急,灭了手机。
当天周勀推了应酬,刻意提前了半小时下班,原本出去吃饭的计划被他临时改了,想着常安一个人也总是点外卖,不如买了菜自己回家做,也好久没有吃顿家常菜了。
于是周勀刻意绕到超市买了食材,到长河差不多五点半。
开门,屋子里静悄悄。
“常安?”
“常安!”
找了一圈也没人,周勀把菜拎去厨房,又掏出手机给常安打电话。
这回她倒是接了。
周勀问:“在哪呢?”
常安:“在外面和同事吃饭。”
周勀心里的火一下就窜了出来,“你什么意思,躲我?”
常安那边顿了顿,很平静的回:“没有,你想多了,只是刚好有个同事生日,叫我一起,我就过来了。”她语气自然,真的找不到一点破绽,可是周勀气得不行。
“中午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到?”
“看到了。”
“那为什么突然出去吃饭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常安这头已经听出那边快要跳脚,但又怎样呢?
她微微收口气,“抱歉,我忘了。”
“忘了?”
“嗯,忘了,下次会提前跟你说的。”
“……”
周勀像被一下子钉在了那里。
这女人…他顺口气刚想出声,那头突然插进来一道男音,“小常,你电话打完没,轮到你喝了!”
“抱歉,我同事叫我了,先这样!”
周勀还没反应,那边已经只剩嘟嘟嘟的忙音。他还特意拿过手机看了眼,确定不是什么信号中断之类的缘故,也就是说,常安把他电话挂了。
一瞬间真是所有摁住的火都往脑门窜。
她想干什么?
她这什么意思?
周勀握着手机在屋里暴走,气得感觉肺都要炸裂,以前觉得周歆那种女人最可怕,嘴巴毒心眼坏,换着法儿地在他面前撩拨再怂恿,可遇到常安之后周勀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常安这种小白兔型,看着软绵绵的很好哄,可是冷不丁给你一爪子,挠得你血肉模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怄死了,周勀浑身不得劲,但在屋里转了几圈之后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再度拿起手机给常安发微信。
“在哪儿吃饭,晚点我过去接你!”
“餐厅地址告诉我。”
“定位!”
“……”
“常安,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你?
一连发了数条,可是那边死活没动静。
常安以前几乎不参加同事的饭局,她原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但是中午突然收到周勀微信,得知他晚上会准时下班,心里就没来由地排斥。
她不想见到他。
刚才电话中周勀有句话其实是说对了,她在躲他,而刚好同事群里有人吼着晚上过生日请吃饭,常安便主动凑上去随了一份。
下午三点她便从长河出门了。
餐厅定在就职的工作室附近,常安提前去商场挑了份礼物再打车过去,她虽不善与人交际,但待人接物上总能拿捏好分寸。
那天生日的是一位女同事,前段时间刚结婚,丈夫是她的初恋,两人从高中就在一起,一路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
常安跟这位同事的关系还算可以,虽然平时私交不多,但在她十分狭小的交际圈里她也算是朋友之一了。
当时这位同事举办婚礼的时候常安刚好在伦敦,就没有去参加,但是有看到其他同事在群里发的现场婚礼照片,很幸福的一对新人,结婚之后据说男方对女方也很好,经常会开车来工作室接她一起回去,两人还没有孩子,所以节假日也会结伴出游,到处走走逛逛,而这位女同事的朋友圈里全是她和丈夫的狗粮,在工作室里堪称“模范夫妻”。
那天晚饭前半段的气氛很好,都是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同事,且年纪都还算轻,聊天扯皮吹牛逼喝酒,自然气氛很high。
后半段喝了一点酒,也不知谁问了一句:“小玉姐,你家那位今天怎么没有来陪你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