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你们路上开车小心!”
周勀已经过来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常安走两步,又回头,院里那几盆兰花还在,但花朵已经明显有凋败的迹象。
“瑛姨。”
“还有事?”
常安笑了笑,“这么多年,谢谢你!”
魏素瑛有短暂的停愣,但很快回过味来,“谢什么,大过年的说这种话!”
常安也并不擅长渲染感情,简单带过之后便不再多说。
“好了,先走了,电话联系!”她坐上车。
魏素瑛还站在车外,朝她和周勀挥挥手,“路上小心啊,到了城里最好记得给佳卉发条微信。”
“好,记住了!”常安回答,又突然想起什么,落下车窗,“对了还有件事。”
魏素瑛听闻赶紧凑到车窗前。
“等春节过了还是让佳卉搬到城里去吧,住这她上下班也不方便,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住我那里,要觉得不方便…”常安想了想,“阿勀市区有一套公寓,离她公司很近,到时候可以搬到那边去。”
魏素瑛没想到常安会想到这一层面,心里终是感激,但又觉得不大好意思。
“这样会不会很麻烦?”
“没什么麻烦,况且让她住这里上下班也不现实。”
“可是…”魏素瑛还在犹豫。
常安知道她一向知趣,当即替她作了决定,“就这样吧,回头我会自己跟佳卉说!”再度要告别,魏素瑛却突然朝常安说了声谢谢。
常安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您太客气了。”
这话她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魏素瑛却突然红了眼睛。
“是…一家人,一家人……”她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目送周勀的车子绕过那片竹林……
路上常安还在思考常佳卉的事,转身跟周勀说:“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把你的公寓借了出去!”
周勀笑,“借公寓没问题,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前面,她来家里做客不要紧,但绝对不能住家里!”
常安一愣,“为什么?”
周勀拧眉,一本正经,“晚上要是听到什么动静她会觉得很不方便!”
常安:“……”
初二回城的路上车辆还挺多,不出常望德所料,还真在一个十字路口堵了一会儿,貌似是两辆车追尾导致拥挤,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常安才放下手里的科目一题册。
“一会儿去老邓家,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
周勀也不急,难得不赶时间,开了车上的音响。
“不用吧,他家里应该也不缺什么。”
“可是毕竟大过年去人家里,空着手不好吧。”
最后两人讨论一番,还是决定进城之后去买几样东西。
拥堵半小时后得到缓解,周勀加快车速,进城之后又找了家商店买了些东西,抵达邓顺林家所在的小区差不多十一点左右。
周勀显然之前来过很多次,在附近路面停好车,熟门熟路地往某单元楼走。
“老邓太太最近病情怎么样?”
“听说不大好,已经停止化疗了,医生说可能也就开春四五月份的事。”
眼看着还有三四个月的共处时光,常安问:“老邓应该很难过吧?”
周勀苦笑,“难过是肯定的,但当初同意她放弃治疗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总要走到这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更何况她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后快八年,反反复复,老邓应该已经有了承受能力。”
长期与病魔作战,从死神手里抢夺时间,周勀觉得到这一步已经没什么好痛苦。
“不对,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常安打断,“我以前也觉得生死有命,尽力就行,可是自从知道我爸得了癌症之后发现这种想法都是局外人的一种肖想,真要事情搁到自己和亲人身上,完全不会这么超然。”
谁不怕别离,谁不怕死亡,特别是面对至亲至爱之人,无论走到哪一步都会觉得不舍与不甘。
周勀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常安。
常安抬头也看他,“怎么了?我说错了?”
“没有!”
他本想宽慰几句,可是后来发现她似乎并不需要。
这个女人看似柔软,可是心里自有一道风帆,永远清晰地知道航线和方向。
常安又笑了笑,“赶紧过去吧,估计该等急了。”结果一个转身,迎面就与某人对上。
一切猝不及防,就连周勀都有些吃惊。
常安愣在原地,半饷之后才挤出一声:“哥,你怎么在这里?”
陈灏东瞄了眼周勀手里拎的礼盒,看模样两人应该是来这拜访什么朋友或者亲戚,于是龇了龇牙:“我住这里!”
“你住这里?”常安扫一圈,也算挺大的小区,环境整洁安静,可她依稀记得这是荣邦开发的地产。
“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住在这?”陈灏东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常安也无话可说。
陈灏东干脆过去瞄周勀,扫着他手里拎的礼盒,“周总这里还有朋友?”
“对,一个同事,约了中午过来吃饭。”周勀也不摆架子,回答极其自然,说完也打量了陈灏东,他一件半旧夹克,牛仔裤,胡子早晨起来大概没有刮,所以有些冒出来的渣,手里也拎了东西,看形状明显是一次性打包盒,用塑料袋装着,袋上写着“xxx黄焖鸡米饭”几个字。
“怎么,大过年的陈总居然就吃这个?”
陈灏东也丝毫不掩饰,勾嘴笑了笑:“一个人,横竖填饱肚子,不用整太麻烦,行了,不打扰你们去吃饭!”说完直接拎着食盒绕过周勀,从头到尾没再看过常安。
只是擦身而过时常安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冬日干燥的枯草香,混着浓重的烟草味
两人进了电梯。
常安面无表情,周勀突然说了句:“最近他跟何宾走得很近。”
常安一愣,继而回:“他是何灵的未婚夫,跟何宾走得近很正常。”
“不是这原因!”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周勀顿了顿,看着常安的眼睛,“你难道不知道他跟何灵最近并不热络?”
“什么?”
“他这几个月一直住在工地,已经算是跟何灵分居。”
常安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努力整理,最后发现徒劳无功。
“不懂你什么意思,不过我知道,你就是吃他的醋,就是膈应我以前和他的关系!”常安干脆挑明,反正有恃无恐。
周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像是硬生生被喂了一口苍蝇,而常安被他憋着气又无处撒的样子弄得十分得意,身心无比畅然。
你要吃醋你就吃去,小气又幼稚的男人!
常安先一步走出电梯,周勀在里面站了几秒平复好心情才跟着出去,走到一扇红漆的防盗铁门口,按门铃,听到里头的脚步响。
门开了,穿着围裙的邓顺林举着铲子站那迎接。
“赶紧的,等好久了,赶紧进来!”边招呼拿拖鞋,边又朝里屋喊,“文娟,周总和他太太来了!”
文娟应该是邓顺林太太的名字。
常安跟着周勀进门,很快听到轮子滚动的声音。
“周总,周太太……”
常安看过去,看到邓顺林妻子坐在一辆电动轮椅上,身形比上次在医院看到的又瘦了很多,不知是病痛折磨还是因为已经停止了化疗,但整个人看上去要比之前在医院更有精神。
“邓太太,不好意思啊,过年还要过来打扰你们。”
邓顺林赶紧抢白,“说的什么话,听说你和周总要来,她巴巴兴奋了好多天,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催我起来去买菜!”
“是啊,难得家里有人来,我心里其实高兴得很。”她声音有些沉,又挥挥手招呼,“赶紧进来,顺林,先倒两杯水给他们。”
周勀更加不客气,直接进到客厅,想把手里拎的东西搁桌上,可是放眼看去整个客厅几乎都被搬空了,唯有一个茶几挨墙摆在旁边,这显然是为了方便电动轮椅在家到处滚,所以邓顺林把屋里收拾得尽量空荡。
最后周勀只能把一堆营养品摆到了墙根边,两盒虫草和一份礼盒装的燕窝,都是给病人滋补的高档营养品。
“你们来就来吧,干嘛还要带东西!”
“这个别问我,东西是常安选的,她就觉得过年走动空着两只手太难看!”
一顿饭四个人,其实确切来说只有三个人,因为邓顺林妻子没上桌,那些饭菜她几乎已经吃不进,只是坐在旁边靠体力支撑,长期病痛已经把她折磨得消瘦无力,但家里难得有人,难得有欢声笑语,所以硬撑也得撑。
饭后周勀与邓顺林好像有事要商议,进了书房,常安独自留在客厅陪着他太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便是下午两三点,周勀和邓顺林总算从书房出来。
常安与邓顺林妻子已经不再用“太太”相称,只是见到俩男人出来,明显正在继续的话题突然停了下来。
“聊什么呢这么神秘?”邓顺林笑问。
常安不吱声,邓顺林妻子却回:“在聊孩子呢,我劝小常趁着年轻赶紧要一个。”
常安似乎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刚好对上周勀幽幽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