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无力笑了笑,七岁那年常望德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男孩,高高瘦瘦的,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乡下孩子,可是架不住他五官生得好看,瞪人唬人的时候还总是邪乎乎的,一笑便露出来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我知道,你父亲在部队里出了意外!”
关于这事常安小时候也听到过一些消息,好像是部队一次实弹演习,因为意外陈灏东的父亲中弹身亡。
“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包括当年才十一岁的我,可实际根本不是。”陈灏东转头看了眼常安,突然又转了话音:“知道我父亲当年是怎么去世的吗?中弹身亡,且身中数弹!”
常安眼中露出一丝惊恐。
“jūn_duì 演习也会有人真的中枪?”
“对,演习一般不会有人真的中枪,因为使用的都是没弹头的子弹,但这种空爆弹在五米之内仍然具有可以使人毙命的杀伤力,所以演习之前都会事先规划好路线,进攻方绝对不能误入弹着区,可我父亲的尸体是在弹着区被发现。”
常安不相信。
“就算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你也不能以此判断不是意外?”
“对,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队里调查结果也是如此,所以我父亲被追封了烈士,可是实际呢?实际是你父亲和何兆熊联手把他引入了着弹区!”
正常而言很少在演习中会出现人员伤亡,但大规模军演的时候很难避免不见血,毕竟一切军演都以避免人员伤亡为目的的话,军演便收不到任何效果,所以每次军演其实都有死亡名额,只要死亡人数不超标,这事便不算什么大新闻。
当年陈志昌为此还被加封为烈士。
常安依旧不相信。
“不会,没有理由,没有理由的对不对?”
常望德和何兆熊为什么要联合起来把陈志昌引入着弹区?
“害人总要有动机!”
“动机?你父亲最贪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
常安摇头,她知道什么?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隐约似乎又明白了一点东西。
陈灏东继续往下说:“当年队里有一个晋升名额,我父亲上去的可能性最大,你想想,如果他突然出了意外,这个机会又会落到谁手里?”
常安无法相信。
“哥…”
“你听我说完,我不排除我父亲出意外或许也有他自己的疏忽大意,但是常望德和何兆熊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当年他们还成不了大器,敢在这种事上动手,上面肯定有人授意。”
这个授意的人常安现在基本能猜出来。
“孙正道?”
“对。”
“可是…为什么?”
常安想不通啊,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为什么?”陈灏东抬手又遮了下眼睛,“我是不是从没跟你提过我母亲?”
是啊,似乎真的从来没提过。
常安七岁认识陈灏东,他被接进常家的时候已经是父母双亡。
“你妈妈是…?”
“她叫谭梦!”
人如其名,陈灏东的母亲长得很漂亮,搁那年代不施粉黛便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和陈志昌来自同一个小镇,从小认识,青梅竹马。
二十岁左右陈志昌打算入伍当兵,临走前与谭梦私定了终生,结果很不幸,一个月后谭梦发现自己怀孕了。
在那年代女人未婚先孕已经是大忌,更何况陈志昌还在部队里,通讯不方便,只能靠书信联系,等陈志昌辗转得到消息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谭梦被流言蜚语逼得离开家乡。
大半年后她在云凌生下了陈灏东,又辗转了一年,陈志昌终于与她取得了联系。
那年代的情分与现在不一样,陈志昌连夜从部队告假,跑到云凌和谭梦领了结婚证,虽然没有婚礼,没有排场,但至少也算是有了名分。
那时候陈灏东已经一岁有余,陈志昌在云凌休了几天婚假,托人在档案局给谭梦找了个闲职,很快又返回部队去,原本到这故事也算得了圆满,可是噩梦才刚刚开始。
一次偶然机会,谭梦被孙正道看中,那时孙正道手里已经有了一点权力,风华正茂又心气高,以为自己看中的女人不可能得不到,可谭梦却是个例外,无论孙正道怎么威逼利诱,她就是咬着不松口,几次下来孙正道就没了耐心。
那时候陈志昌在部队,一年也回不来两次,靠书信沟通根本不顶用。
孙正道还是用手段和谭梦发生了关系,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不仅如此,孙正道还经常利用谭梦维系拉拢其他利益人。
这种畸形关系大概保持了好几年,直至最终被陈志昌发现。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与别人有染,且发生关系的还不止一人,可是谭梦有苦衷,她孤儿寡母根本没有反抗与斗争的机会,偏巧那时候裕安开始改制,孙正道从中运作,谭梦抓到了他的把柄,想要借机告发,可是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
谭梦死于车祸,死状惨烈,肇事司机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找到。
数月后陈志昌在部队里出事。
一年后常望德晋升,从此平步青云,仕途一路高升。
两年后何兆熊复员,下海经商,借着以前部队积累下来的“人脉”短短几年便做得风生水起。
至于孙正道,裕安一直是他手里的局,三年后改制成功,薛冰却突然自尽身亡,很快薛冰生前的助理李美玉上位,一路被孙正道扶到了后来的位置上。
浮浮沉沉,生生死死,万象众生。
“后来的事你应该就知道了,不需要我再复述一遍。”
陈灏东像是花了半身力气才讲完了这个故事,闷燥得想要发疯,从裤兜里摸了烟,却发现里头连着盒子都已经被浸湿了。
他转身看了眼床上的人,常安已经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