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男人打电话,先弄到钱再说!”
“老金…老金说要等他回来……”
“等等等,他妈天没亮人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个鬼影。”后面又骂了几句,但都是方言,常安听不懂,但有两点她已经确定。
绑匪应该是三个人,而他们口中的老金似乎是主谋,但显然团体不牢固,三人之间都有私心,另外看这两人的样子,鼻涕眼泪,哈欠连天,是…瘾君子!
常安被自己后面的结论吓了一跳。
最后钩子也没打电话,随柴鸡蹲在墙根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毒瘾上来了,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到后来开始用头撞墙,柴鸡更是蜷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一大把,下身裤子都尿湿了,小便shī_jìn 。
常安看着这一切,恐惧外加震惊,毕竟以前只知道毒。瘾上来很痛苦,却没真正见过什么样子。
现在亲眼目睹,明明半小时前两人还在耍嘴皮聊天,现在却像狗一样,哦不,应该说连狗都不如,但常安也没太多心思去管他们,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要趁机逃出去。
大门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她猜测这两个毒瘾发作的匪徒是否还有心思或者力气管自己。
等死还是冒险?
常安快要将手里的面包揉碎了,后背全是汗。
“宝贝,你告诉妈妈,要不要赌一次?”
她慢慢舒展身体,从草垛上挪到地上。
“抱歉,我想上厕所!”
“喂,我说我想上厕所!”
她试图喊了两声,可那两人压根没听见。
柴鸡已经趴在地上吐,空气里夹带着尿液与呕吐物的酸臭味,钩子似乎稍微好一点,但也并没轻多少,靠在墙上揪头发,嘴里嗷嗷叫,是一种极致痛苦的表现。
常安眼看没人理她,把腿收回来,一点点开始抽绑在脚上的死结。
“宝贝,你要保佑妈妈!”
“你勇敢一点,坚强一点,再陪妈妈熬这最后一次!”
她嘴里心里默念,颤抖着总算解开绳子,撑着墙站起来,腿发软还滑了下,但很快站稳。
地上不远处滚了一只手机,最老式的诺基亚,常安先慢慢猫着身子过去把手机揣兜里,再沿着墙根往门口走。
她走得很小心,几乎是后背贴墙一步步挪,挪了大概几分钟,手指够到门,轻轻拧了下。
谢天谢地,门居然没锁。
她将门打开,外面寒风吹进来。
常安往后看了眼,那两人依旧抱着头滚在地上浑然不觉。
跑!
她咬牙在心里呐喊,拉开门,闭了下眼起身冲出去,出去才知道外面还有个小院子,院门关着,常安挪步过去,刚要打开,听到门锁从外面被人拧动的声音……
……
周勀身上的烟已经全部抽完,开始在屋里踱步转圈。
邓顺林跟了他这么多年,知道这男人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和克制力,但此时显然已经快要到临界点。
“几点了?”他突然停下来问。
徐南看了眼腕表:“一点零五分!”
周勀再度抹了下脸,又用手掌扶着额头蹭了蹭。
“再等半小时,半小时之后如果还没…”
“周总,手机响了!”
徐南突然叫起来,茶几上的电话果然在震动,周勀几步跨过去,看了眼号码,依旧是乱码一样的数字。
接通。
“喂…”
“喂,周总,别来无恙啊!”
周勀被这声音猛地刺了下,咬住牙,“金大富?”
“成啊,看来你还没把我忘了,既然没忘那后面的事就更好办了!”
这时邓顺林和徐南已经听到声音全都走了过去。
周勀克制住情绪,“是你绑了常安?”
“对,人在我这呢!”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一连串呜呜声,应该是嘴被封住发出的闷哼。
周勀用掌又揉了下自己的脸。
“你到底想怎样?”
“要钱呐!”
“钱我已经准备好,五千万…你给我个地址,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嗤,倒挺爽快,不过两条人命呢,五千万是不是寒碜了一点?”
“你什么意思?”
“还跟我装傻?你老婆肚子里还有一个,八千万,我要美金,再给你五个小时,天黑之后我会跟你联系!”
那边又传来一通呜呜呜的挣扎声,比刚才更大更响。
周勀几乎在瞬间内经历大悲大喜大痛,这是怎样一种体验呢,就好比心口突然被插进来一把刀子,刀口没入皮肉,还被搅动反转,连着骨头都被割烂,却还不能喊出声。
邓顺林就见他握着拳把头抵在墙上,这是一个濒临崩溃的姿势,可也只短短数秒钟。
他开口:“我要跟她说话!”
“什么?”
“我要跟她说话,八千万,你他妈让我跟她说句话!”
那边似乎也被周勀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了,愣了两秒,“行,我就让你们聊几句。”
金大富拿着手机走到常安面前,蹲下来,“你男人要跟你说话,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常安拼命点头。
金大富对钩子使了个眼神,钩子把常安嘴里的布团抽掉。
常安像是瞬间获得氧气,急咳了两声,把脸凑向手机。
“周勀,我怀孕了,我们有宝宝了,你要当爸爸了!”
周勀用手一下捂住眼睛。
人生三十余载光阴,他从没相信过神明,可这一刻却向上苍祈求,若可保他们mǔ_zǐ 平安,他愿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双手奉上。
“好,常安…”他努力克制住,但还是没办法避免嗓音发哑,手掌盖在眼眶上,潮了湿了还拼命往下压,大喘气,“你听我说,别硬撑,别试图挣扎,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然后等我…常安,你等我,乖乖听话……”说到后面他已经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常安的哭声像是另一把刀子,搅得他痛不欲生。
只一味重复:“你等我,听话,等我…”
手机又被抢了过去。
“怎么样,八千万值不值?”电话那头换成了金大富的声音。
周勀捂住上半张脸,狠狠咽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不能乱,再沉再痛都不能乱。
“没有什么值不值,只要你确保他们没事,后面怎么做我会全部配合你!”
“好,就喜欢你这种永远都知道识时务的聪明劲,行了,先去筹钱吧,筹好等我电话!记住,现在可是两条命!”
电话挂断,周勀横臂抵墙,额头枕在手臂上,人站在那一直没有动,旁边便是窗,午后阳光照过来落满他的肩头。
肩头颤动,阳光也跟着颤动。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站在阳光底下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