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给周勀留了条信息:“我刚见过佳卉了,她让我过年的时候回去吃饭。”
很间断的一条内容,就连口气也极其平淡,就好像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发生,家常似的过年时候那边叫她回去一样。
那条信息周勀没有回复,一直到下午,常安接到周勀的电话。
那时候她刚从医院回到宾馆,小芝睡午觉了,有护工在那看着,她便想回房间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下,昨晚她可是一夜没合眼的。
周勀的电话便在那时候过来,她穿着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接电话。
“喂…”
常安回到床头坐下,看了眼手表,“你那边深夜了吧?”
“嗯,抱歉到现在才找你。”
常安笑,“这种事说什么抱歉,我知道你很忙。”
尽管她见不到他人,但是网上的新闻她会天天留意,荣邦赴美上市的事这段时间在网上炒得很热,所以常安大概知道一些他在那边的行程。
“是有点忙,不过给你打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随后常安听到那边细微“嘭”地一声,她问:“你在哪儿呢?”
“刚到酒店。”
“很累了吧?”
原本常安以为他要说“还好”,毕竟这么多年他风里来浪里去,即使当初荣邦融资危机的时候周勀也甚少表现出任何颓势,更从来不把工作上的烦躁和疲惫带到家里来,在常安面前他好像永远都是游刃有余的。
常安总觉得他有用不完的精力,且压不垮。
可是那边似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嗯,很累…”
一下子,常安心被搅动了一下,脑中甚至浮现出周勀疲惫的模样,应该是松了领带,脱了西装,大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
他不舒坦的时候就会掐眉心,或者扶额头。
“进展不顺利?”
“不是,挺顺利。”
来之前都已经做好详细的安排,方方面面,也有当地的团队配合推进,可是如此庞大的一个项目,就算顺利也必须一关关一道道的过,最主要还有那些无形中的压力。
“就是有点想你…”周勀说完,自己也笑了出来。
常安揉着手里半湿的毛巾,心里有点软绵绵的,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嗤一声,“挺肉麻的吧?”
“……”
“算了,反正你成天在医院陪着小芝,心里就剩那孩子了,估计也没功夫想我。”
这真是…常安觉得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前一秒还说自己肉麻呢,后一秒就不管不顾了。
现在已经不止肉麻,他就跟孩子似的,撒气呢。
“你连小芝的醋也要吃?”常安有点哭笑不得,“看来是真的累惨了…”
“哼!”那头似有些不爽,默了一会儿,“你呢,你就真一点不想我?”
“……”
“想不想?”
“……”
“嗯?到底想不想?”
周勀开始追着问,口气真像个不服输的孩子,常安抿着嘴笑,都快受不了了。
“你过年就三十六了。”
“嗯?”
“还是即将上市公司的老板,拜托你别回到房间就跟孩子似的讨糖吃好不好?”常安一点都不客气。
周勀挠着额头笑了下,“谁说我讨糖吃?我又不吃甜食,我要讨奶吃…”
“咳!”常安差点被一口呛死,“你…你怎么三句话就开始不正经?”
“我不正经吗?哪里不正经?”
“你…”
“我什么?”周勀口气听上去平平常常的,“是你自己想歪了吧,色胚子…”
常安已经恼羞得耳根发烫了。
这种晕段子上她大概这辈子都讲不过他了。
“不想跟你说了,国际长途这么贵,你早点休息!”
她要挂电话,周勀一听不好,赶紧打住,“好好好,我开个玩笑,言归正传,你信息里说你今天见了常佳卉?”
“嗯…”
“主动跟她联系的?”
“嗯…”
“见面之后讲了什么?”
“什么都讲了。”
周勀沉默了一下。
之前常安说过,再给她一点时间,她需要慢慢来,一步步来,所以周勀一直以为不会这么快。
“怎么突然想到要跟你妹妹联系?”
“也不是突然,只是…”常安能够感受到自己内心的那股渴望和力量,但是不知如何转化成语言跟周勀说,至于埰岗那边有人去调查过她,这事她更不会说,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周勀因为自己的事担忧分心。
“没什么,只是快过年了嘛,我想见见佳卉,而且我也早晚都得跟她们联系。”
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平常。
周勀倒也没多想,只问:“她知道后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就哭,哭了快三个小时,还有,一边哭一边骂你!”
“骂我?”周勀心里郁闷,“骂我干什么?”
“不就你嘛,佳卉一直觉得当年的绑架是你招来的,你没照顾好我,让我受了这么多罪!”
常佳卉确实是这么想的,在自己家姐这事上,她毫无逻辑和道理可言。
尽管绑匪都死了,但她还是要把所有罪责都扣到周勀头上。
“衰人,奸商,渣男…赚这么多钱也不知道干点善事,肯定是太缺德了遭报应,可凭什么这些报应都要应在你身上?”
常安犹记得上午在早餐店里,常佳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捂着揉皱的餐巾纸骂周勀,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把人碎尸万段。
“你等着吧,等你从美国回来,佳卉肯定还要找你。”
想着两年多前她要给常安办丧礼,但是周勀不肯出席,那闹腾的劲呀…周勀不觉头皮抽紧。
“你劝劝她,哄哄,毕竟我还是她姐夫。”
常安忍住笑,“佳卉那脾气你也知道,我忍不了的。”
“我回头找瑛姨…”
周勀这口气是真怕了常佳卉,细想这两年,虽然不常见面,但毕竟还在一个圈子,有次活动上见过一次,周勀还欠兮兮地上去打招呼,结果那丫头可好,直接瞄了眼过来,“哎哟这谁呀,周总呐!”
当时旁边还有同行和朋友在场,问周勀这姑娘是谁,周勀说是小姨子。
“谁是你小姨子?哪个是你小姨子?可不敢当,高攀不上!”
弄得周勀当时特别尴尬。
电话里周勀把这事给常安说了下,常安又好笑又觉得心酸。
她离开的这几年里,似乎每个人都在承受着她离开所造成的影响。
沉默了一下,常安突然说:“佳卉快结婚了。”
“结婚?”
“嗯,男朋友是一名室内设计师,也算你们半个同行,比她要小一岁,婚期就定在来年五月份。”
周勀想了想,其实也正常。
常佳卉虽然一直叫常安“姐”,可是两人其实是同龄,算算年纪也不小了,确实要结婚了。
周勀没有再多问常佳卉的事,“还聊了别人没有?”
“什么?”
“别人…”
“什么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