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先生已经凑足了赎金,也部署好了怎么把我救出来,可大概是报警惹怒了绑匪,他们临时更改了计划,把我绑在一艘渔船上,船上装了定时炸药。”
底下一阵哗然,不过这部分三年前的报道也有提过,当时常安“已死”,在逃的绑匪也都落网了,庭审过程中有人招供了这部分经过,在座记者也都知情。
“一旦报警,绑匪就是亡命之徒了,所以当时他们只能搏一搏,如果运气好,能顺利拿到赎金然后脱身,那么我是死是活对他们根本不重要,如若运气不好,他们被逮捕了,我被藏在哪还能成为他们手里最后一个筹码,只是很可惜,交赎金的时候警方大包围,一共四个绑匪,一个逃了,一个重伤昏迷,一个当场死亡,就剩一个骨头最硬的还能开口讲话。”
这些细节是后来常安脱险之后自己看新闻才知道的,她猜测当时那种情况,警方大概也是素手无策了。
“据说骨头最硬的那个是惯犯,之前已经策划过一起绑架案,当时刚从牢里出来不久,所以他一口咬死不肯透露我被藏哪儿,我一点都不奇怪!”
这种人通常都有过重的戾气和怨气,甚至带有报复社会的心态,因此在明知自己落网之后再无翻身余地的情况下,拉个垫背给自己陪葬也是舒坦的。
“很不幸,炸药定时是三个多小时,凌晨左右,等我先生带人找到岛上的时候时间刚好用尽,那艘船直接炸了,后来新闻报道海警在附近海域搜了一星期,除了打捞到一些渔船遗骸之外一无所获,于是警方不得不下了结论,绑匪撕票,我已经葬身火海。”
说到这底下有人又开始议论,大致意思是警方当时下定论太草率。
常安说:“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不过这点上我先生好像很固执,我后来看报道,他雇了二十多艘打捞船,在海上找了我整整一个月。”
“何止一个月!”底下有记者起哄,“我记得起码小半年的吧。”
“对,我也记得应该不止一个月,当时在网上可是一度被传为佳话的。”
富商太太被绑匪撕票,葬身大海,富商却固执地不肯接受太太已经过世的事实,执意雇了搜救队在海上找,找啊找,明知道不可能找到,却还要一意孤行。
嗯,想想是挺感人的。
常安不禁又笑了笑,“好,就当小半年吧,为这事前段时间他没少跟我生气!”说这话时她眸光在灯光下面转了转,眼波流转间,嘴角含笑,星眸璀璨。
镜头很精准地抓了常安一个特写,周勀看着屏幕上的女人,发涨发沉的心思一下子就软了几分。
可以的,她居然还敢在这么多记者面前数落两人的私事。
后面常佳卉轻嗤一声,“我姐脸皮真是厚了啊,公然在这么多媒体前面撒狗粮!”
“什么撒狗粮?”魏素瑛不懂这些网络用语,常佳卉也不高兴解释。
陈灏东轻剐牙槽,“嗯,脸皮确实比以前厚。”以前她在公众场合被牵下手都要脸红的。
这时自然有记者要问了,“周先生是不是气您失踪了这么长时间?”
“您当时在哪,是受伤了还是自己躲起来了?”
“当时您在那艘爆炸的船上吗?”
“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失踪三年?是否跟吸。毒有关?”
“……”
“……”
一时之间好多记者站起来抢着问问题,场面有些失控,叶莉助理赶紧端起话筒说:“麻烦各位先安静一下,还没到问答环节,至于你们的这些疑问,相信周太太稍后也会给各位一个清晰且合理的解释。”
耐心好一点的记者听完还能规规矩矩坐下来,耐心不好的反而冒着脖子继续问,毕竟已经到了整场的一个关键疑问点。
助理见状有些急了,低声问:“叶总,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彻底乱掉,您看怎么办呀。”
叶莉挂上耳麦,对台上的常安说:“别停,继续往下讲!”
常安接到信号,声音抬了几分:“麻烦各位安静一下,关于你们的问题我都会一一给出答案,所以不要急,能否听我先讲?”
大概是常安始终不急不缓的口气在这种场合之下更具备震撼力,一时厅内议论声和说话声就降了七八成。
常安重新调整了一下口气,“好,我知道你们都好奇,当年明明我没有被炸死,为何这三年一直不出现。”说完重重喘了一口气,“嘘,终于讲到这里。”
她朝前面一排镜头笑了笑,“前面说过,当年主谋策划绑架的绑匪跟我有些私人恩怨,所以他把我带上船后,给我注射了一针。”
一下子场内哗然。
“是毒品吗?”
“就是您之前说的被迫注射的那一针?”
“他为什么要给你注射毒品?”
又是接二连三的问题,助理拿着话筒发话,记得快要跳脚。
常安抬手压了下,“海。洛.因!”
众媒体:“……”
常安再度开口:“他给我注射的那针是海。洛.因,传统毒。品中据说心瘾最重的一种,他没想用那针要我的命,所以剂量控制得很好,一针下去之后我只感觉到晕眩,可是当时我并不清楚自己被注射了毒。品,后来就是跟之前陈述的一样了,他把我绑到船上,设置好定时炸弹,最后船炸了,新闻上报道我应该是尸骨无存,所有人都觉得我在那起爆炸中丧生了,可是很幸运,或者说我的运气还没背到家,我在爆炸前被人救了。”
“救我的是附近渔村的渔民,因为绑匪去码头偷了他的船,他熟悉海域,找到船的时候顺便也找到了我,把我从船上救了下来,以至于这么多年我还在庆幸,要感谢当年策划的绑匪没有直接把那只炸药包绑在我身上,而是绑在了船尾引擎上,不然你们想想,救我的渔民也不是拆弹专家,我大概真的只能被炸后沉到海里去喂鱼了。”
常安说这段的时候完全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表情轻松得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事,可当年明明是九死一生啊,究竟要抱有怎样的心态才能在讲述这些时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底下又是啪啪啪一串快门声,却再也无人抢白抢问了。
常安继续往下说。
“救我的渔民姓丁,全名丁守权,潼海焦淳人,也就是丁小芝的父亲。”
继而又是一片议论声,常安刻意停了一下,看着底下交头接耳,大约隔了半分钟她才再度开口:“可能你们也已经猜到了,丁小芝就是我领养的那个小女孩,当年我被他父亲救上岸的时候她才只有三四岁,我承认,我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跟这对fù_nǚ 住在一起,但并不是网上说的同居关系,至于我被救后为何不回来…”
镜头里的常安突然不说话了,目光像是越过重重人海,一下子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怎么了?怎么不说了?”
“关键时刻就卡这?”
“……”
底下开始交头接耳。
助理见着常安的表情似乎跟刚才不同,有些异样。
“叶总,她这是…怎么了?”
叶莉又等了几秒钟,压低声音通过耳麦提醒,“周太太,您有什么问题吗?”
耳边的声音提醒了常安,她把思绪拉回,视线一下子又回归到眼前的人山人海。
“抱歉!”她低头,沉沉缓了一口气,再度抬头时情绪似乎好转了一些。
她说:“可能整件事,这么多报道,真真假假,却几乎没人写过我当年被绑架的时候已经怀孕。”
底下记者一片哑然,但并不是没人写过啊,当年绑架新闻一出,都说一尸两命,所以公众应该知道常安当时是怀着孩子的,可是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她猛地现身,谁还记得她当年腹中有条生命?
之前那个女记者像是猛地回味出什么,拿手捂住嘴不啃声。
常安低头又续了一口气。
“当年我被救上岸,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被丁守权送到镇上医院做了手术,手术过程很痛苦,对我影响很大,所以头几天我根本下不了床,也暂时没力气跟家里人联系,更可悲的是我开始出现戒断反应,当时我还不能确定,但是丁授权告诉我,这就是海。洛.因的戒。断反应,因为他前妻也有毒。瘾,他有经验,所以看我一眼就能判断出到底是什么问题,再联想被绑上船的时候被注射了一针,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段常安说得有点慢,因为尽管自己不愿去回忆,但是脑中还是会不断浮现出当年的场景。
“当时孩子已经没有了,我又意识到自己染了毒。瘾,那种情况下实在没办法回去。”
怎么回去?至少在她当时的骄傲中,她没办法带着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尊荣回云凌。
“我当然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吸。毒的人,想都不能想,所以我最初就决定要戒的,也下了决心,本以为不难,我当时也只是被注射过一次而已,可是后来发现还是自己太天真了,那是海。洛.因,沾一下就能上瘾的,不安,焦躁,忽冷忽热,出汗流鼻涕,那种感觉就像什么呢…”常安目光放空,试图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自己当时的感觉,可是最终摇头。
“说不具体,但是最深刻的就是痛,痛得好像浑身每块骨头都裂了,但是丁授权告诉我,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他有经验,一般36个小时之后才会达到高。潮,到时候大小便shī_jìn ,生不如死,就如之前网上曝光的那些照片一样,我在天佑医院留下来的资料,里面的我面目狰狞,那是真的,我切身经历过,人鬼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