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是太久没有见到她画画了,上一次看她画画还是几个月前在融安广场外墙那次。
“画什么?”周勀走过去。
常安显然吓了一跳,握住笔转过来,“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在楼下就叫你了,是你画得太认真。”
周勀看了眼她面前的画纸,可惜纸上只勾勒出一个轮廓,还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嗯?在画什么呢?”他又问。
常安笑了笑:“不告诉你!”
周勀:“……”
吃过饭之后周勀洗碗,常安上去画了一会儿画,午后露台上的阳光照得人有些犯懒,她就转回卧室去了,等周勀做完事上楼,常安已经合衣倒在枕头上睡得很香了。
周勀无奈笑,拿了条毯子给她盖好。
晚上周勀一个人回了老宅,当然,把常安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礼物都拿去了。
给周世青和老爷子买的皮带,给刘舒兰买的胸针,给周歆带的几包顶级咖啡豆,刚好周歆也在,周勀就一起拿给她了。
东西都是顶好的,常安当时是挑了最贵的买,只是心意如何也看得出来。
几只漂亮的包装袋一样样搁桌上,可是买礼物的人却没有来。
老爷子脸色铁青,瞪了眼旁边的刘舒兰,刘舒兰眼圈红了下,但情绪还能绷得住,似有什么话要讲,可是刚开口就被周勀打断了。
“早点开饭吧,她一个人在家,吃完我早点回去!”
刘舒兰的声音就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
最后是周世青发话,“那就早点吃吧!”
一家人落座,空了一张位置,刚好在周勀和老爷子中间,周勀抬手叫了保姆过来,“把旁边这套餐具扯掉。”
保姆也是在周家干了好多年了,知晓这家里乱七八糟的事,还特意瞄了眼刘舒兰,刘舒兰眼神示意,保姆赶紧把东西撤了下去。
一桌饭吃得极其压抑,就连平时话多的周歆都没怎么开口。
老爷子最先离席,他一走,刘舒兰放了筷。
“阿勀,小安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没有来?”
周勀从进门到现在其实也没说常安不来的原因,刚好也没人问,大家好像保持了一种默契,见他独自拎着东西进门就知道了,并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刘舒兰还跟演戏似的硬要找个借口。
其实不是给常安找借口,她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周勀囫囵“嗯”了声,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完,“她没有不舒服,单纯不想来而已!”
“啊?”刘舒兰嘴巴张得半大,大概是没料到周勀这么不配合,一点面子都不给。
对面周歆没忍住笑了声,朝周勀比了个“你牛”的大拇指。
“妈,爷爷都走了,您再这么演就没意思了啊!”
“星星!”这次开口的是周世青,他难得有空在家吃顿饭,一桌子乌烟瘴气,脸色也不好,“怎么说话呢!”
周歆吐了吐舌头,嘴里嘀咕,“我又没说错喽!”
是啊,她没说错,就是因为没说错,刘舒兰才更觉得脸上过不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也怨我,怨我找人查她,现在可好,你们俩夫妻日子照样过,转个身我倒成了那个恶人!”
“是,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的处理方式有些问题,但曝光不是我的本意,谁能猜到那边会拿了她的资料卖给媒体!”
“…再说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么,你自己凭良心讲,她莫名其妙失踪三年,又莫名其妙回来,什么都不肯说,哪个家能接受?我查她一下也没有错!”
刘舒兰也觉得委屈,一心认为站在自己的立场调查常安没有问题。
周勀原本还想耐住性子跟她谈谈,可是现在越听越火。
“你没有错?你都花钱雇侦探去查她了你还敢说你没有错?”
“…再说之前我跟你讲过没,别问,别去好奇,她的事到时机我自然都会告诉你们,可是你还是要瞒着我在背后做小动作!”
“不光查她,你之前还私下找过她,让她跟我离婚,你这还不叫过分?”
“阿勀!”在一旁没怎么发言的周世青突然开口,“能不能好好说话?她是你妈!”
这种对话注定不欢而散。
周勀直接拍下筷子就走了,“砰”地一声,从餐厅经过的保姆被吓了一跳,随后见周勀气势汹汹地从里面走出来。
保姆还想开口说什么,但见他脸色实在阴沉,硬是忍住没敢出声。
很快又有脚步声,这次出来的是周歆。
“二小姐…”
“我哥人呢?”
保姆木讷地看了眼大门的方向,“走了吧。”随后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像是帮主人在宣泄某种怒火。
周歆摇了摇头,“这火发得可不是一般大啊!”
保姆还想八卦问两句,这位二小姐啧啧两声,插着口袋就往楼上走了。
这厢餐厅里隐约传出对话。
“…我错了吗?世青,你说,我错了吗,他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带着哭腔的声音,显然是出自刘舒兰。
周世青很明显地叹了一口气,“你自己想想吧,你自己办的事!”
回去之后常安只问了爷爷的身体状况,其余什么都没问。
她不问,周勀也不想说。
第二天上午常安站在二楼露台给老爷子去了个电话,以晚辈的身份慰问,还是像以前一样礼貌又有耐心。
老爷子问她什么时候过去陪他下棋,她也只说最近比较忙,等空了就去看他云云,可是老爷子多聪明一人,知道这是借口而已。
傍晚常佳卉把小芝送了回来,丫头在乡下疯了两天,整个人都好像黑了一个色号。
刚好周勀也不在家,临时有应酬,芳姨还没来上工,于是两人便带着小芝出去解决晚饭,饭桌上常佳卉告知丰蠡那个生态园就要开了,这几天搞了个试营业,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正式对外售票。
魏素瑛之前提过要在那附近租间门面开餐馆。
“我原来还以为我妈只是心血来潮说说而已,没想到这次回去她老人家把门面都看好了,就差谈价格签协议。”
常佳卉显然不可思议,不过常安觉得倒正常。
“其实瑛姨是个很能拿主意的人,她既然开口说了,肯定会去做,不会只是心血来潮。”
“这点我也知道,可是她都多大年纪了,做餐饮多辛苦啊,压力大还不一定赚钱,要是把她那点棺材本赔了回头找谁哭去?”
常佳卉的顾虑也对,站在女儿的立场她肯定不希望魏素瑛这把年纪再去倒腾,不过常安是觉得没关系,她很能理解并支持魏素瑛的想法,人活到这岁数也未必就一定要窝在某个地方坐吃等死,人生不同的阶段应该有不同的价值,更何况常望德去世了,常佳卉又不能时常陪在她身边,她一个人住在乡下难免会孤独。
常安想了想,问:“算过如果真要开餐馆需要多少资金吗?”
“当然算过。”
“多少?”
“中档一点的,走私房菜的路子,就算室内设计那一块高铭能够担下来,连上租金,装潢材料和餐馆必备的器具采购,最起码也要这个数。”常佳卉伸了两只手。
常安看了眼,“八十万?”
“差不多吧,还不算人工和其他未知的费用。”
“其实还可以。”
“对,八十万不算特别多,我跟高铭可以拿一部分出来,我妈那里还有点,凑凑不成问题,不过我是怕要是亏了她心理会有负担。”
毕竟是真金白银,总会心疼。
“那我也支持一部分吧。”常安说。
常佳卉立即拒绝,“你可别,姐夫刚给了我和高铭一套房子,已经够分量了,你再让他给我妈投钱,你让他怎么想,让周家那边怎么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蚂蟥似的贪得无厌呢!”
尽管嘴上不说,但常佳卉一直顾虑常安现在在周家的处境。
常安笑了笑,“难为你还顾着我,不过这笔钱我不用问周勀要!”
“呿,吹牛不打草稿,你一个无业游民,现在比我还穷吧?”
“嗯,无业游民不假,但是钱没问题,周勀前几天给了我一点荣邦的股份。”
“什么?”
“……”
“你再说一遍?你说姐夫给你荣邦的股份了?”
“嗯,不过很少。”
“很少是有多少?”
“百分之二还是百分之三?大概就这数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常安被常佳卉这说发作就发作的疯病吓得够呛,“你能不能小点声?”
对面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绪。
“百分之二或者百分之三?确实是一点,可是你知不知道荣邦现在每年的净利润是多少?我之前看过一份他们的年报!!!”
“……”
后半顿饭常佳卉再也无法冷静了。
“造物主果然不公平,有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人年满十八岁什么都不干就能继承上千万遗产,有人随随便便挑的老公都是绝世好男人还外带给个几亿财产随便玩儿,啊啊啊,这tm都什么世道!”
“……”
一周后吴峰和阿梅结婚,酒席办在埰岗区一间中档酒店的宴会厅,人不算多,大概也就只有十来桌。
阿梅早年父母就不在了,小时候跟着叔叔婶婶生活,十几岁就被叔婶逼着嫁了人,逃出来后就一直没跟他们再联系过,这几年干脆就断绝了来往。
不过阿梅请了两桌朋友,都是这几年她在云凌打工结交的小姊妹,大部分是外地人口,有着和她相似或者相同的贫陋命运。
周勀最终没有出席,倒不是他不愿意来,刚好那天他不在云凌,在外地出差,不过他有让常安替他带个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