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警察带去拘留室,因为只让一个人进,所以许一凡和李竺柯都在外面等着。这不是我第一次进警局,却是我第一次进拘留室。
也就是五平米的大小,四周全封闭,只在屋顶吊了个灰白色的灯,照的四周阴森森的白。我刚一进门就看到左边墙角处的人影,他坐在长椅上,后背抵着墙,因为垂着头,所以看不清楚脸。
警察站在门口,对我说:“他手上有伤,一直在流血,我们要帮他处理伤口,这小子倔的很,不让我们靠近。你去劝劝他,别回头失血过多了。”
我一听这话,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往拘留室里面走。来到匡伊扬面前,我一眼就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他的手是垂着的,可地上有血迹,我马上抓住的手,反过来看。
他的右手掌心处,有一条从虎口斜到手腕处的伤口,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的,长长的横在那里,深红的颜色,还在往外汩汩的流血。
我刚要说话,匡伊扬忽然一甩手,他力气很大,我又始料未及,愣是被他甩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抬起头来,目光凶狠中带着赤|裸裸的不耐烦,我承认,我被他给吓到了。
跟他相距一米多的距离,我面带惊慌的看着他,几秒之后,我试探性的说了一句:“伊扬……先让他们帮你把伤口包上吧。”
匡伊扬一眨不眨的盯着我,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垂下头。拘留室里面就我们两个人,我清楚看到他垂着的双手,指尖不可抑制的抖来抖去,像是自己都控制不住。
警察说他又嗑药了,我既心疼他受伤,但更多的是来气。
大着胆子走过去,我重新抓住他受伤的右手,从包里面掏出湿纸巾帮他把周围的血全都擦干净。匡伊扬往回拉了一下,我又使劲儿拽了一把。
不知道他是没力气还是不想跟我争了,反正后来倒也乖乖的让我帮他处理。
我有点晕血,谁的血我都见不了。可如今匡伊扬不让别人靠近,这种事情只得我来办。
我坐在他身旁,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说:“打架,嗑药,不上学,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以为你这样俱是报复我们了?”
“……”匡伊扬一声不吭。
我低着头,面无表情的道:“我告诉你,如果我心里有你,你一个心疼的眼神就能伤到我;可如果我心里没你……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心底难过,可我强忍着酸涩,总算是‘冷漠’的说完了这句话。
匡伊扬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慢慢抬起头,侧脸看向我,轻声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掉眼泪?”
把匡伊扬掌心和手腕处的血擦干净,我用光了两包湿纸巾,还弄得我自己满手的血腥味。当我用无香精的纯消毒纸巾按在他掌心的伤口上时,我抬眼跟他四目相对,眼睛都不眨一下,径自回道:“会。因为你会害我内疚一辈子,害我每天晚上睡觉做噩梦,怪自己为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匡伊扬闻言,几秒之后,他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轻声说:“那就好。”
说完,他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我眼眶含泪,努力压了一下,这才道:“伊扬,就当我求你了,你不要再这样了行不行?你不希望我跟你小舅在一起,我们已经承诺你了,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的。以后我们各自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往来了,行吗?”
匡伊扬不看我,也不应声。
我忽然觉得很无力,因为他就像是一个在跟自己赌气的孩子,我跟他讲不清道理,只好低声道:“你不要逼我……”
匡伊扬说:“我逼你了吗?如果你不在乎,我就算死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说:“你这是逼我慢慢忘记你从前对我的好……”
匡伊扬露出自嘲的笑容,说:“终于知道一往情深屁用都没有,只有薄情才让人记得最长久。”
我喉咙一哽,很低的声音回他:“可我喜欢那个永远都单纯善良的你。”
匡伊扬说:“晚了。”
我沉默很久,这感觉像是坐在高考的数学课堂上,我面对着一道很重要的考题,而眼看着交卷时间就要到了,我却越发的急切,反而变得束手无策起来。
我俩都不说话,很长时间之后,还是我最先出声:“我保你出来,你出去之后如果再打架斗殴,嗑药不学好,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匡伊扬一动没动,只是淡淡道:“放心,我还会进来的。”
我很生气,因为他软硬不吃。强压着心头火,我皱眉道:“匡伊扬,你是活不起了吗?我不就是不爱你嘛,就算我爱过你小舅又能怎么样?你是觉得我们现在过得比你好?比你幸福吗?如果你的目的是看着我们心痛,那我告诉你,你成功了。”
说罢,我站起身,转头往拘留室门口走。
刚刚出了大门,我的眼泪就掉下来了。许一凡跟李竺柯在外面等我,我擦干眼泪才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