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文秀少女噗哧一笑,低声道:“有趣,有趣!”
那大汉咕嘟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是啊,原本有趣得很。那丁大全吃打不过,只得亲笔招供,可是他拖拖挨挨,写得极慢,神雕侠连声催促,他总不肯快写。不久天色将明,衙门外人声喧哗,到了大批军马,想是风声泄漏了出去。神雕侠怒起上来,喝道:‘把他脑袋砍了!’跟着向我使个眼色。我知神雕侠轻易不伤人性命,便拔出钢刀,在丁大全颈中唰的一刀,这一刀下去时,钢刀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砍在头颈中的不是刀锋,而是刀背。但这一下丁大全可吓破了胆,只见他脸色突然转蓝,晕了过去。神雕侠哈哈一笑,说道:‘这也够他受的了,咱们不用杀他,要朝廷将他明正典刑。’叫我们便穿着衙役衣服,从边门溜走,各自回家。他老人家亲自断后,也没交锋打仗,大伙儿平平安安的退走。听说神雕侠第二天亲入皇宫,把丁大全的供状交给皇帝老儿。但不知丁大全如何花言巧语,皇帝老儿竟信了他的,还是叫他做宰相做下去。”
小王将军叹道:“主上若不昏庸无道,奸臣便不能作恶。去了个秦桧,来个韩侂胄;去了韩侂胄,来个史弥远;去了史弥远,又来丁大全。眼见贾似道日渐得势,这又是个祸国殃民之徒。唉,奸臣一个接着一个,我大宋江山,眼见难保呢。”那大汉道:“除非请神雕侠做宰相,那才能打退鞑子,天下太平。”
那美貌少妇插口道:“哼,他也配做宰相?”那大汉怒道:“他不配难道你配?”那少妇怒气上冲,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对我无礼?”眼见那大汉手中执着根拨火铁棒,随手从地下拾起一段木柴,在拨火棒上一敲。那大汉手臂一震,只觉半身酸麻,当的一声,火棒脱手落在地下,火堆中火星溅了起来,烧焦了他数十根胡子。众人失声惊叫。那大汉性子虽躁,但领教了她如此武功,吃了亏竟不敢发作,只咕咕哝哝的摸着胡子,连酒也不想喝了。
那文秀少女道:“姊姊,人家说那神雕侠说得好好地,你干么老是不爱听?”她转头向那大汉嫣然微笑,道:“大叔,你请别见怪。”那大汉本来满腔怒气,但见她这么甜甜一笑,怒火登时消于无形,咧着大口报以一笑,想说句客气话,却不知如何措词才好。那少女道:“大叔,那神雕侠你怎么认得他的?”那大汉向少妇望了一眼,迟疑着不说。那少女道:“你说好啦,只要不得罪我姊姊便成。神雕侠多大年纪啦?他的神雕好不好看?”不等大汉回答,转头向那少妇道:“姊姊,不知他那头神雕跟咱们一对白雕儿比起来又怎样?”
那少妇道:“跟咱们的双雕比?天下有什么雕儿鹰儿,能比得上咱们的双雕。”那少女道:“那也不见得。爹爹常说:学武之人须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决计不可自满。人既如此,比咱们的雕儿更好的禽鸟,想来也是有的。”那少妇道:“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咱们出来之时,爹妈叫你听我的话,你不记得了么?”那少女笑道:“那也得瞧你说得对不对啊。弟弟,你说我的话对,还是姊姊的话对?”
她身旁那少年虽生得高大壮实,却满脸稚气,迟疑了一会,道:“我不知道。爹爹说咱两个该听大姊姊的话,叫你别跟大姊姊顶嘴。”那少妇甚是得意,道:“可不是么?”那少女见弟弟帮着大姊,也不生气,笑道:“你什么也不懂的。”回头又向那粗豪汉子道:“大叔,你再说神雕侠的故事罢!”
那大汉道:“好,既然姑娘要听,我便说说,我姓宋的虽本事低微,可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生平说一是一,决没半句虚言。姑娘倘若不信,那便不用听了。”
那少女提起酒壶给他斟了一碗酒,笑道:“我怎会不信?快点儿请讲罢!”又叫道:“店小二,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牛肉,我姊姊请众位伯伯叔叔喝酒,驱驱寒气。”店小二连声答应,吆喝着吩咐下去。众人笑逐颜开,齐声道谢。过不多时,三名店伴将酒肉送了上来。
那美貌少妇沉脸道:“我便要请客,也不请胡说八道之人。店小二,这酒肉的钱可不能算在我帐上。”店小二一楞,望望少妇,又望望少女,不知如何是好。那少女从头上拔下一枚金钗,递给店小二,说道:“这是真金的钗儿,值得十几两银子罢。你拿去给我换了。再打十斤酒,切二十斤羊羔。”店小二只笑着答应,却不敢伸手去接金钗。
那少妇怒道:“妹妹,你定要跟我赌气,是不是?单是钗头这颗明珠,总值得百多两银子,你死皮活赖的跟朱伯伯要来,却这么随随便便的请人喝酒。瞧你回到襄阳时,妈问起来时怎么交代?”那少女伸伸舌头,笑道:“我说在道上掉了,找来找去找不到。”那少妇道:“我才不跟你圆谎呢。”那少女伸筷夹了块牛肉,放在口中吃了,说道:“吃也吃过了,难道还能退么?各位请啊,不用客气。”
众人见她姊妹二人斗气,都觉有趣,心中均喜那少女天真潇洒,便不能喝酒之人也都端起酒碗喝了几口,暗中帮那少女。那少妇赌气闭上眼睛,伸手塞住耳朵。
那少女笑道:“宋大叔,我姊姊睡着了,你大声说也不妨,吵不醒她的。”那少妇睁开眼来,怒道:“我几时睡着了?”那少女道:“那更好啦,越发不会吵着了你啦。”那少妇大声道:“襄儿,我跟你说,你再跟我抬杠,明儿我不要你跟我一块走。”那少女道:“我也不怕,我自和小弟同行便是。”那少妇道:“小弟跟着我。”那少女道:“小弟,你说跟谁一起走?”
那少年左右做人难,帮了大姊,二姊要恼,帮了二姊,大姊又要生气,嗫嚅着道:“妈妈说的,咱们三人一块儿走,不可失散了。”那少妇向妹子瞪了一眼,恨恨的道:“早知你这般不听话,你小时候给坏人掳了去,我才不着急要找你回来呢。”
那少女听她这般说,心肠软了,搂着少妇的肩膀,央求道:“好姊姊,别生气啦,算是我错了。”那少妇气鼓鼓的不理,那少女道:“你不笑,我可要呵你痒了。”那少妇反而更转过头去。那少女突伸右手,向少妇背后袭到她的腋底。那少妇头也不回,左手向后掠出。那少女出左手拿她手腕,右手继续向前。那少妇右肘微沉,压向妹子的臂弯。那少女手掌转个圆圈,避开了她的一压,姿式好看之极。顷刻之间,两人你来我去的拆解了七八招,使的都是挺巧妙的“小擒拿手法”。那少女固然呵不到姊姊腋底,那少妇也抓不着妹子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