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自起哄,忽听门外一阵鸾铃响,骆冰手中抱着一只盒子,奔了进来,叫道:“好啊,大家都来了。什么事这般高兴?”说着向陈家洛参见。卫春华道:“你问七哥。”骆冰道:“七哥,什么事啊?”徐天宏一时呐呐的说不出话来。骆冰道:“咦奇了,咱们的诸葛亮怎么今儿傻啦?”蒋四根躲在徐天宏背后,双手拇指相对,屈指交拜,说道:“今天诸葛亮招亲,他要作傻女婿啦。”
骆冰大喜,连叫:“糟糕,糟糕!”杨成协笑道:“四嫂你高兴胡涂啦,怎么七哥完婚,你却说糟糕?”群雄又轰然大笑。骆冰道:“早知七哥和绮妹妹今天完婚,就顺手牵羊,多拿点珍贵的东西来,眼下我没什么好物事送礼,岂不糟糕?”杨成协道:“你给四哥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大家瞧瞧成不成?”
骆冰笑吟吟的打开盒子,一阵宝光耀眼,原来便是回部送来向皇帝求和的那对羊脂白玉瓶。群雄都惊呆了,忙问:“那里得来的?”骆冰道:“我和四哥闲谈,说到这对玉瓶好看,瓶上的美人尤其美丽,他不信……”徐天宏接口道:“四哥一定说:‘那有你美丽啊,我不信!’是不是?”骆冰一笑不答,原来当时文泰来确是那么说了的。徐天宏道:“你到杭州皇帝那里去盗了来?”
骆冰点点头,很是得意,说道:“我就去拿来给四哥瞧瞧。至于这对玉瓶怎样处置,听凭总舵主吩咐。送还给霍青桐妹妹也好,咱们自己留下也好。”文泰来见瓶上所绘回族美女当真千娇百媚,不禁转头望向妻子。骆冰笑道:“我说的没错吧?”文泰来笑着摇摇头,骆冰一楞,随即会意,丈夫是说瓶上的美人再美,也不及自己妻子,望了他一眼,不禁红晕双颊。
无尘道:“四弟妹,皇帝身边高手很多,这对玉瓶如此贵重,定然好好看守,怎会给你盗来?你这份胆气本事,真是男子汉所不及,老道今日可服你了。”骆冰笑着将她怎样偷入巡抚衙门、怎样抓到一个管事的太监逼问、怎样用毒药馒头毒死看守的巨獒、怎样装猫叫骗过守卫的侍卫、怎样在黑暗中摸到玉瓶等情说了一遍。群雄听得出神,对骆冰的神偷妙术都大为赞叹。
陆菲青忽道:“四奶奶,我跟你老爷子骆老弟是过命的交情,我要倚老卖老说几句话,你可别见怪。”骆冰忙道:“陆老伯请教训。”陆菲青道:“你胆大心细,单枪匹马干出这件事来,确是令人佩服。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倘若这对玉瓶跟咱们所图大事有关,要不然是为了行侠仗义,那么这般冒险是应该的。现下不过是跟四爷一句玩话,就这般孤身犯险,要是有什么失闪,不说朋友们大家担忧,你想四爷是什么心情?”这番话只把骆冰听得背上生汗,连声说“是”。陆菲青道:“这晚恰好皇帝给咱们请去了六和塔,众侍卫六神无主,只顾寻访皇帝,是以没高手在抚衙守卫,要是什么金钩铁掌白振等都在那边,你这个险可冒得大啦!”骆冰答应了,掉过头来向文泰来伸了伸舌头。
陈家洛出来给骆冰解围:“四哥出来之后,四嫂是高兴得有点胡涂啦,以后可千万别这样。”骆冰忙道:“不啦,不啦!”
陈家洛道:“好。现下咱们给七哥筹备大礼。喂,七哥,眼前事情急如星火,山中采购东西又不方便,你神机妙算,足智多谋,快想条妙计出来。”众人哄堂大笑。徐天宏想到就要和意中人完婚,早就心摇神驰,也真胡涂了,大家开他玩笑,只是笑嘻嘻的说不出话来。
陈家洛笑道:“武诸葛今儿变了傻女婿,那么我来出个主意吧。女家是周老爷子主婚,那不用说了,男家请三哥主婚,陆老爷子是大媒。九哥,请你赶快骑四嫂的白马,到于潜城里采购婚礼物品。孟大哥,请你到山下去筹备酒席。大家的礼就暂且免了,将来待七嫂生了儿子,大家送个双份。各位瞧这样好不好?”卫春华和孟健雄答应着先去了。赵半山道:“男方主婚自然是总舵主,待会我来赞礼就是了。”陈家洛谦逊推让。众人都说当然该由首领主婚,陈家洛也就答应了。
到得傍晚,孟健雄回报说酒席已经备好,祇是粗陋些,众人都说不妨。又过半个时辰,卫春华也回来了,各物采购齐备,新娘的凤冠霞帔也从采礼店买了来。
骆冰接过新娘衣物,要进去给周绮打扮,见连胭脂宫粉也都买备,笑道:“九哥,你真想得周到,不知那一位姑娘有福气,将来做你的新娘子?”卫春华笑道:“四嫂,你莫开玩笑,咱们今晚想个新鲜花样闹闹新郎新娘。”骆冰拍手笑道:“好啊,你有什么主意?”
蒋四根等听得他们商量要闹新房,都围拢来七张八嘴的出主意。卫春华道:“四嫂,你把皇帝身边的玉瓶盗来,大家确是服了你。不过刚才陆老前辈也说,要是大内的高手都在那边,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得手。”骆冰笑道:“偷盗是斗智不斗力的玩意,我虽打不过人家,也未必就盗不出来。”卫春华道:“照啊!咱们七哥是最精明不过了,要是今晚你能偷到他一件东西,那我就真服了你。”骆冰笑说:“偷他什么啦?”卫春华笑道:“你等新郎新娘安睡之后,把他们的衣服都偷出来,教他们明朝起不得身。”章进等都轰然叫好。赵半山过来笑问:“这么高兴,笑什么了?”蒋四根把他推开,道:“这里没三哥你的事。”大家怕赵半山老成厚道,偷偷去告诉徐天宏,不许他听。
赵半山走开之后,杨成协道:“咱们对付皇帝,也是这法子,教他没了衣衫,起不得身。四嫂,这件事难得很,我瞧你不成。”骆冰皱起眉头不答,心想:“这件事的确不好办。玩笑又开得太大,对不起绮妹妹。”但听杨成协一激,好胜之心油然而生,说道:“要是我偷到了怎么办?”卫春华道:“这里八哥、十弟、十二弟、十三弟连我一共五人,我们打一副纯金的马具给你那匹白马,式样包你称心满意。”骆冰道:“好。就是这样办。要是我偷不到,我绣五个荷包,你们每人一个。”杨成协和卫春华齐道:“好,一言为定。”蒋四根笑道:“这荷包可不能马马虎虎,偷工减料。”骆冰笑道:“咦,四嫂会欺你吗?你们可不许去对七哥七嫂说。”杨成协等齐道:“那当然,我们宁可输给你,好瞧热闹。”六人商量已定,分头去帮办喜事。骆冰这个赌是打下了,可是真不知如何偷法,对付周绮倒好办,徐天宏却智谋百出,说到用计,不是他的敌手,只好随机应变,走着瞧了。
一会大厅上点起明晃晃的彩绘花烛,徐天宏长袍马褂,站在左首。骆冰把周绮扶了出来。赵半山高声赞礼,夫妇俩先拜天地,再拜红花老祖的神位,然后双双向周仲英夫妇和陈家洛行礼。周仲英和周大奶奶还了半礼。陈家洛不受大礼,也跪下去还礼。周仲英在旁边连声谦让。新夫妇又谢大媒陆菲青。
新夫妇交拜毕,依次和无尘、赵半山、文泰来、常氏双侠等见礼。心砚把余鱼同扶出来坐在椅上。他脸上蒙了块青布,露出两个眼珠,也和新夫妇见礼。大厅中喜气洋溢。余鱼同取出金笛,吹了一套〈凤求凰〉。众人见他心情好转,更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