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这股内息逆流,显是对方雄浑的内力传入了自己体内所致,倘若他要取自己性命,适才已易如反掌,一惊之下,忙松指放开萧峰手腕。不料萧峰手腕上竟如有一股极强黏力,手掌心胶着在他腕上,没法摆脱。摩云子大惊,用力摔出。萧峰一动不动,这一摔便如是撼在石柱上一般。
萧峰又斟了碗酒,道:“老兄适才没喝到酒,便喝干了这碗,咱们再分手如何?”
摩云子又用力一挣,仍没法摆脱,左掌当即猛力往萧峰面门打来。掌力未到,萧峰已闻到一阵腐臭的腥气,犹如大堆死鱼相似,当下右手推出,轻轻一拨。摩云子这一掌使足全力,那知掌到中途,竟然歪了,其时已无法收力,明知掌力已给对方拨歪,仍然不由自主的一掌击落,重重打在自己右肩,喀喇一声,连肩骨关节也打脱了。
阿紫笑道:“二师哥,别客气,怎么打起自己来?可教我不好意思了。”
摩云子恼怒已极,苦于右手手掌黏实萧峰手腕上,没法得脱,左手也不敢再打,三次挣之不脱,便催动内力,要将掌心中蕴积的剧毒透入敌人体内。岂知内力一碰到对方手腕,立时便给撞回,且不止于手掌,竟不住向上倒退,摩云子大惊,忙运内力与抗。但这股挟着剧毒的内力犹如海潮倒卷入江,顷刻间便过了手肘关节,跟着冲向腋下,慢慢涌向胸口。摩云子明白自己掌中毒性的厉害,只急得满头大汗,一滴滴的流下来。
阿紫笑道:“二师哥,你内功当真高强。这么冷的天气,亏你还能大汗淋漓,小妹委实佩服得紧。”
摩云子那里还有余暇去理会她的嘲笑?掌毒只要一侵入心脏,自己立时毙命,明知已然无幸,却也不愿就此束手待毙,拚命催劲,苦苦撑持。
萧峰心想:“这人和我无怨无仇,虽然他一上来便向我痛下毒手,却又何必杀他?”突然间内力一收。摩云子陡觉掌心黏力已去,快要迫近心脏那股带毒内力,立时冲回掌心,惊喜之下,忙倒退两步,脸上已全无血色,呼呼喘气,再也不敢走近萧峰身边。
他适才死里逃生,到鬼门关去走了一遭又再回来。那酒保却全然不知,过去给他斟酒。摩云子手起一掌,打在他脸上。那酒保啊的一声,仰天便倒。摩云子冲出大门,向西南方疾驰而去,只听得一阵极尖极细的哨子声远远传了出去。
萧峰看那酒保时,见他一张脸全成黑色,顷刻间便已毙命,不禁大怒,说道:“这厮好生可恶,我饶了他性命,怎地他反而出手伤人?”一按桌子,便要追出。
阿紫叫道:“姊夫,姊夫,你坐下来,我跟你说。”
阿紫若叫“喂”,或是“乔帮主”、“萧大哥”什么的,萧峰定然不予理睬,但这两声“姊夫”一叫,他登时想起阿朱,心中一酸,问道:“怎么?”
阿紫道:“二师哥不是可恶,他出手没伤到你,毒不能散,便非得另杀一人不可。”萧峰也知道邪派武功中原有“散毒”手法,毒聚于掌之后,若不使在敌人身上,便须击牛击马,打死一只畜生,否则毒气回归自身,便道:“要散毒,他不会去打一头牲口吗?怎地无缘无故杀人?”阿紫瞧着地下酒保的尸体,笑道:“这种蠢人跟牛马有什么分别,杀了他还不是跟杀一头牲口一样?”她随口而出,便如理所当然。
萧峰心中一寒:“这小姑娘的性子好不狠毒,何必多去理她?”见酒店中掌柜等又再拥出,不愿多惹麻烦,闪身便出店门,迳向北行。
他耳听得阿紫随后跟来,当下加快脚步,几步跨出,便已将她抛得老远。忽听得阿紫娇声说道:“姊夫,姊夫,你等等我,我……我跟不上啦。”
萧峰先此一直和她相对说话,见到她的神情举止,心下便生厌恶之情,这时她在背后相呼,声音竟宛如阿朱生时娇唤一般。这两个同胞姊妹自幼分别,但同父同母,居然连说话的音调也颇相似。萧峰心头大震,停步回身,泪眼模糊之中,只见一个少女从雪地中如飞奔来,当真便如阿朱复生。他张开双臂,低声叫道:“阿朱,阿朱!”
一霎时间,他迷迷糊糊的想到和阿朱从雁门关外一同回归中原、道上亲密旖旎的风光,蓦地里一个温软的身子扑进怀中,叫道:“姊夫,你怎不等我?”
萧峰一惊,醒觉过来,将她轻轻推开,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阿紫道:“你帮我逐退了我师哥,我自然要来谢谢你。”萧峰淡然道:“那也不用谢了。我又不是存心助你,是他向我出手,我只好自卫,免得死在他手里。”说着转身又行。
阿紫扑上去拉他手臂。萧峰微一斜身,阿紫便抓了个空。她一个踉跄,向前一扑,以她的武功,自可站定,但她乘机撒娇,一扑之下,便摔入雪地,叫道:“哎唷,哎唷!摔死人啦。”
萧峰明知她是装假,但听到她的娇呼之声,心头便涌出阿朱的模样,不自禁感到一阵温馨,当即转身,伸手抓住她后领拉起,却见阿紫正自娇笑。她道:“姊夫,我姊姊要你照料我,你怎么不听她话?我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的,这许多人要欺负我,你也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