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得一个谦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施主请了,小僧有礼!”慕容博转过身来,只见身后五尺外站着一个青年黄衣僧人,脸带微笑,双手合什为礼。慕容博抱拳还礼,说道:“大师呼唤在下,不知有何见教?”那僧人道:“小僧乃吐蕃国密教僧人,适才见施主与人对掌,武功精妙之极,小僧心生钦佩,冒昧上前攀谈。”慕容博道:“大师远来不易,请移步舍下奉茶,俾得多所请教。”当下二人互通姓名。鸠摩智适才见了慕容博的拳掌之技,心下佩服,当即欣然随往。
两人谈起武功,鸠摩智有心向他学招,但想与他素无渊源,贸然求人传以秘技绝招,对方必不允诺,唯一的法子是投桃报李,各得其利,便道:“慕容先生,小僧在吐蕃国密教宁玛派出家,因与吐蕃国黑教邪徒争斗剧烈,从上师处学得‘火焰刀’之技。‘火焰刀’能以内力凝聚于手掌掌缘,运气送出,威力非小。今日与先生言语投机,非敢炫示己能,仅为剖析武技,请先生莫怪。”说着提起手掌,凝聚内力,嗤的一声轻响,在窗纸上凌空劈出一缝,冷风飕飕的从细缝中直吹进来。
慕容博道:“大师神功高妙,小可甚为佩服!”鸠摩智道:“小僧于‘火焰刀’之技初学乍练,仅略窥门径,然将来必可大成。今晚与先生邂逅相遇,实是有缘。佛家讲究缘法,缘法到时,神通自现。小僧大胆,想将这‘火焰刀’之法传授于先生,不知先生嫌小僧太过冒昧么?”慕容博寻思:“我与他素昧平生,他竟愿意主动传功,其中必有深意,且看他到底打些什么主意。”
慕容博忙起身行礼。鸠摩智合什还礼,说道:“咱们不是师徒传法,乃朋友间互相切磋,交换传技。先生万万不可多礼。”当下详述“火焰刀”的修练法诀,要慕容博用心记忆,不可笔录,因密教传法传功,必须口耳相传,不似显教佛教有经典可资念诵。
慕容博用心记忆,不觉天色已明。慕容博道:“大师这‘火焰刀’神功,果然奇妙无方,以在下所知,或许只大理段氏的‘一阳指’可资匹敌。但据闻‘一阳指’运劲缓慢,远不及‘火焰刀’之动念即至。”鸠摩智道:“这该是运功之人功力有别。”慕容博道:“正是。传言大理段氏尚有‘六脉神剑’绝技,手指上可发六种内力,交叉运使,更加神奇,欲求得其术,想是难上加难。”鸠摩智道:“大理段氏的绝顶高手,尽皆聚于天龙寺,欲得《六脉神剑剑谱》,非上天龙寺不可。小僧与天龙寺高僧同为释氏弟子,当设法一求。如侥幸求得,自当与先生共之。”
慕容博心想:“《六脉神剑剑谱》如此难得,他如何愿与我共享?况且他随口一言,一来不会当真费心去求,二来学武之人,千辛万苦的得到神功妙法,我无恩于他,他怎肯轻易赠我?他适才说道‘交换传技’,多半是要旨所在。”便即说道:“常言道得好:无功不受禄。大师今日传我‘火焰刀’功法,在下感激不尽。这些年来,在下潜入少林寺藏经阁,借钞了七十二门绝技功法,现下手边有三十余册钞本。今日午后起,我二人共同再录副本,副本尽数赠于大师。苏州舍下尚有五十余册功法,在下即日返家,钞录副本。待大师取得《六脉神剑剑谱》,便请光临苏州燕子坞参合庄,在下将那五十余本绝技副本相赠,交换《六脉神剑剑谱》,大师以为如何?”
鸠摩智大喜,当下与慕容博三击掌相约,言明别后各自努力,日后交换武学典籍。鸠摩智言明:天龙寺诸高僧武功深湛,自己习练“火焰刀”未久,目前未能前往求观《六脉神剑剑谱》,尚须精进修练,假以时日,倘能功力大成,自当履践今日之约。慕容博取出手边三十余册钞本,当即与鸠摩智再钞副本,数日后钞完,赠了给鸠摩智。鸠摩智称谢再三,自回吐蕃研习少林绝技,自知“火焰刀”功力尚浅,亦更下苦功,戮力修习。
年岁匆匆飞逝,这些年来,慕容博、慕容复父子二人博览群籍,武功随时日而长。一日慕容复进后堂来报,说道有一位少林老僧玄悲登门求见。慕容复应父亲之命,出厅向玄悲言道爹爹不在家中,不露任何口风与迹象。慕容博在地窖中耽了数日,料得玄悲早已远去,与妻子暗中商议后,决心诈死以绝后患。慕容博离家数月后,由妻子向儿子及众家臣言明,老爷已在外逝世,接着筹办丧事,棺殓、发讣、设灵、开吊、奠祭、入葬等事宜一一齐办。
隐匿数年后,慕容博静极思动,化身燕龙渊,在两淮一带营商出没,自称是“姑苏慕容”氏部属,传出黑字燕旗令,以高明武功慑服归顺的江湖豪杰,广扩势力,却不露丝毫风声。慕容复年岁渐长,形貌俊雅,学武有成,亦在江湖上闯出一番名头,“南慕容”遂与“北乔峰”并称中原武林两大高手。
又过数年,慕容博得悉玄悲大师前赴大理,于是暗中跟随,在陆凉州身戒寺中陡施袭击。玄悲大师出乎不意,以少林绝技“大韦陀杵”迎击。慕容博迳以家传武技抵御,不料玄悲武功渊深,“大韦陀杵”威力奇劲,远出慕容博意料,他一时轻敌,登感不支,只得施出“斗转星移”之技,将“大韦陀杵”还击玄悲自身,玄悲登时中招毙命。
日后鸠摩智自大理天龙寺擒得段誉,来到慕容家侍婢阿碧所居的琴韵小筑,言明要将活的《六脉神剑剑谱》焚烧于慕容博墓前,以换取约定的武学秘本。阿朱、阿碧禀告了慕容夫人,奉命对鸠摩智敷衍以应,并救了段誉脱险。岂知丐帮帮主乔峰身世之谜遭人揭露,慕容博心想,数十年前的旧帐重新翻起,大是可虑,要妻子约束儿子,千万不可介入此事,以免惹祸上身。不料在少林大会上,慕容复还是与萧峰动上了手。
慕容复得灰衣僧救了性命,又惭愧,又感激,但他只道父亲已死,并不知这灰衣僧就是自己爹爹,寻思:“这位高僧识得我的先人,不知相识的是我爷爷,还是爹爹?今后兴复大事,势非请这高僧详加指点不可,今日可决不能交臂失之。”退在一旁,不敢便去打扰,要待那灰衣僧站起身来,再上去叩领教益。
王语嫣想到慕容复适才险些自刎,这时兀自惊魂未定,拉着他的衣袖,泪水涔涔而下。慕容复心感厌烦,不过她究是一片好意,却也不便甩袖将她摔开。
灰衣僧与黑衣人相继现身,直到偕赴树下打坐,虚竹和丁春秋始终在剧斗不休。这时群雄的目光又都转到他二人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