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怒道:“妹子你忒也胡涂,你是蒙古王族,堂堂的金枝玉叶,怎能向蛮子贱狗垂青?若让爹爹得知,岂不气坏了他老人家?”左手一挥,又有三名好手上前夹攻。张无忌和玄冥二老此时各运神功,数丈方圆之内劲风如刀,那三名好手怎插得下手去?
赵敏叫道:“张公子,你要救义父,须得先救我。”
王保保见妹子意不可回,心下焦急,伸臂将她抱过,放在身前鞍上,双腿一夹,纵马便行。赵敏的武功本较兄长为高,但重伤后全无力气,只有张口大呼:“张公子救我,张公子救我!”
张无忌呼呼两掌,使上了十成劲力,将玄冥二老逼得倒退三步,展开轻功,向王保保马后追来。玄冥二老和其余三名好手大惊,随后急追。张无忌每当五人追近,便反手向后拍出数掌,九阳神功威力奇大,每掌拍出,玄冥二老便须闪避,不敢直撄其锋。如此连阻三阻,张无忌追及奔马,纵身跃起,抓住王保保后颈。这一抓之中暗藏拿穴手法,王保保上身登时酸麻,双臂放开了赵敏,身子已给张无忌提起,向鹿杖客投去。鹿杖客忙张臂接住,张无忌已抱起赵敏,跃离马背,向左首山坡上奔去。
鹤笔翁和其余好手大声呼喝,随后追来。可是这山峰高达数百丈,登高追逐,最是考较轻功,玄冥二老内力极强,轻功却非一流,反是另外四五人追在鹤笔翁之前。张无忌在山上拾起几块石头,连珠掷出,登时有人中石,骨碌碌的滚下山来。余人暗自吃惊,虽在小王爷监视之下不敢停步,脚下却放得缓了。
眼见张无忌抱着赵敏越奔越高,再也追赶不上。王保保破口大骂,连叫:“放箭,放箭!”自己也弯弓搭箭,飕的一箭向张无忌后心射去。他弓力甚劲,但终于相距太远,箭尖离张无忌后心尚有丈余,羽箭便即掉落。
赵敏抱着张无忌头颈,知众人已追赶不上,一颗心才算落地,叹道:“总算我有先见之明,没告知你谢大侠的所在,否则你这没良心的小魔头焉肯出力救我。”张无忌转过一个山坳,脚下仍丝毫不缓,说道:“你跟我说了我义父所在,自己回府养伤,岂不两全其美?又何苦既得罪了兄长,又陪着我吃苦?”赵敏道:“我既决意跟着你吃苦,这个兄长嘛,迟早总是要得罪的。你跟周姑娘拜了天地,那我还算什么?我只怕你不许我跟着你,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张无忌虽知她对自己甚好,但有时念及,总想这不过是少女怀春,一时意动,没料到她竟粪土富贵,弃尊荣如敝屣,一往情深若此;低头见她苍白憔悴的脸上情意盈盈,眼波流动,说不尽的娇媚无限,忍不住俯下头去,在她微微颤动的樱唇上一吻。
一吻之下,赵敏满脸通红,激动之余,竟尔晕去。张无忌深明医理,料知无妨,心中却又加深了一层感激,突然想起:“芷若待我,那有这般好!”
赵敏晕去一阵,便即醒转,见他若有所思,问道:“你在想什么?定是想周姑娘了?”张无忌也不隐瞒,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到很对她不起。”赵敏道:“你后悔不后悔?”张无忌道:“当时我要跟她拜堂成亲,想到你时,不由得好生伤心;此刻想到了她,却又对她好生抱歉。”
赵敏微笑道:“那你心中对我爱得多些,是不是?”张无忌道:“老实跟你说罢,我对你是又爱又恨,对芷若是又敬又怕。”赵敏笑道:“哈哈!我宁可你对我又爱又怕,对她是又敬又恨。”张无忌笑道:“现下又不同了。我对你是又恨又怕,恨的是你拆散了我美满姻缘,怕的是你不肯赔我。”赵敏道:“赔什么?”张无忌笑道:“今日要你以身相代,赔还我的洞房花烛。”赵敏满脸飞红,忙道:“不,不!那要将来跟我爹爹说好……等我向哥哥赔礼疏通,这才……这才……”张无忌道:“要是你爹爹一定不肯呢?”赵敏叹道:“那时我嫁魔随魔,只好跟着你这小魔头,自己也做个小魔婆了。”
张无忌板起了脸,喝道:“大胆妖女,跟着张无忌这yín 贼造反作乱,该当何罪?”赵敏也板起了脸,正色道:“罚你二人在世上做对快活夫妻,白头偕老,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得超生。”两人说到这里,一齐哈哈大笑。
忽听得前面一人朗声道:“郡主娘娘,小僧奉王爷之命,迎接郡主回府。”只见山后转出二十余名番僧,都身穿红袍。张无忌认得这些番僧的衣饰,那晚在万安寺高塔之下,他们曾出手拦截自己,武功着实了得,幸好韦一笑去汝阳王府放火,才将他们引开,否则要救六大派群豪,委实不易。
当先一名番僧双手合什,躬身说道:“郡主身上有伤,王爷极是耽心,吩咐小僧,迎接郡主芳驾。”说着举了举手上的一只白鸽。赵敏知道是兄长以白鸽传讯,通知了父亲,是以为这群番僧迎头截住,问道:“我爹爹在那里?”那番僧道:“王爷便在山下相候,急欲瞧瞧郡主伤势如何。”
张无忌情知多言无益,大踏步便往前闯去,喝道:“要命的,快快让道,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两名番僧并肩踏上一步,各出右掌当胸推到。张无忌左掌挥出,一引一带,将两僧的掌力撞了回去。
两名番僧齐声叫道:“阿米阿米哄,阿米阿米哄!”似是念咒,又似骂人。赵敏不懂他们的咒语,叫道:“你才阿米阿米哄!”两名番僧登登登退了三步,其后两名番僧各出右掌,分别伸掌抵住一僧背心,将他们推了回来。两名番僧招式不变,又是一招“排山掌”击至。张无忌要以乾坤大挪移心法将二僧劲力化开,不料手指刚触及二僧掌缘,竟尔牢牢黏住。两名番僧大叫:“阿米阿米哄,阿米阿米哄!”张无忌连挣两下,都没能挣脱,只得运起九阳神功反击过去。
这一次却没将两名番僧推动,但见二僧身后二十二名番僧已排成两列,各出右掌,抵住前人后心。张无忌猛然想起:“曾听太师父言道,天竺武功中有一门并体连功之法。这二十四个番僧集力和我对掌,我内力再强,终究敌不过二十四人合力。”他生怕更有追兵到来,一声清啸,手上已加了三成力,突然往斜里推出,跟着身子向左闪开,这一来,二十四名番僧的劲力已不能联成一条直线,前面六名番僧收不住脚步,直冲过来。张无忌双手连挥,啪啪啪啪啪啪六响过去,六名番僧摔倒在地,口喷鲜血。其后的第七、第八名番僧跟着冲到,挥掌击至。
张无忌右掌拍出,与二僧双掌相接,微一凝力,正要运劲斜推,忽听得背后脚步轻响,有人挥掌拍来。他左掌向后拍出,待要将这掌化开,可是他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全恃九阳神功为根,此时全力对付身前十八名番僧合力,拍向身后这一掌已只不过平时的二成功力。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掌中直传过来,霎时间全身发颤,身形一晃,俯身扑倒。原来正是鹿杖客以玄冥神掌忽施偷袭。
赵敏惊呼:“鹿先生,住手!”扑上去遮住张无忌身子,喝道:“那一个敢再动手?”鹿杖客本想补上一掌,就此结果了这个生平第一劲敌的性命,但见郡主如此相护,只得罢手退开。他纵声长啸,示意已然得手,招呼同伴赶来,说道:“郡主娘娘,王爷只盼郡主回府,并无他意。此人是大逆不道的反叛,郡主何苦如此?”
赵敏心中气苦,本想狠狠申斥他一番,但转念一想,莫要激动他怒气,竟尔伤了张无忌性命,当下忍住了口边言语,扶起张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