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宝棠的伤一养就是半个月。
席灯偶尔从他房门路过,都能嗅到从房里传出来的那浓浓的药味。给黎宝棠看病的人只有原医师一人,席灯总是看着原医师忙碌地走进走出,药僮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拖了这么久的伤,又在水牢里泡了一天一夜,竟严重到这样?
珀月近来拿着金条出门买东西,可是基本怎么拿着去,就怎么拿着回,百姓们都不肯收她钱。她苦恼得要死,她又不想白白收人东西,这导致直接什么都没有买回来。
孔雀恢复神智,整日不务正业,天天忙着搜画搜书,因为市面上流传出许多关于副城主和副城主夫人两人伉俪情深缠缠绵绵的画册、话本等等。
这样一来,百姓们开始疯传城主这是要夺朋友之妻啊。
半个月悄然而逝,黎宝棠再出现时,席灯都愣了下。
眼前的人瘦了许多,衣裳宽大,腰似乎一折就断,他披散着长发,面色苍白,看见席灯时,微抬手握成拳虚虚掩嘴,“今日我就把那根银针逼出来吧。”
席灯瞧见他的手似乎只剩皮包骨,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犹如树根鲜明。
“你怎么成这样了?”
不过是被刺了一刀。
黎宝棠浅浅一笑,“你在担心我吗?”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是心病,原医师说是我怒火攻心导致,也是,我总气不过,我原以为我想要的我都可以得到,原来不是啊。”
孔雀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说够了?说够了就开始吧。”
珀月硬要跟进来,她听了孔雀的话,立刻瞪过去,“你有没有同情心啊?”
孔雀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偏开头,闭上了嘴。
原医师站在黎宝棠的旁边,略担忧地看了眼黎宝棠,“副城主,若是待会不成功就不要再用内力了,会寻到人替席公子逼出那根银针的。”
黎宝棠笑着摆摆手,“没事,我总不会把自己折腾死的。”他看向席灯,“过来吧,我似乎没有什么力气走过去呢。”
珀月揪了把心,她偷偷凑到席灯旁边,“弟弟,我觉得有点害怕欸。”
席灯看她一眼,“害怕就出去吧。”
珀月立刻闭嘴了,她扭头看了眼孔雀,立刻走过去跟他站在一起。
那厢开始逼针了,珀月不敢看,便眼珠子到处转,最后转到旁边人的身上。
“城主。”
她轻轻唤了声。
孔雀扭过头看她,“嗯?”
珀月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正经,“我和弟弟要走了。”
孔雀仿佛怔了下,他很快就答:“什么时候走?”
“如果这次副城主顺利的话,我们五天后就走,你那些金子我带不走,我就只带两条好了,剩下的还是还给你吧。”珀月道,“这段时间谢谢你和副城主的照顾,不过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回到故土,一直是珀月坚信的事情。
途中风景再美,人再好,那也只是路上的一段风光、一段奇遇。
“我知道了。”孔雀如是说。
那厢原医师惊喜的声音也响起了,“好了,好了,针出来了。”
珀月扭头去看,只看到席灯从床上站起来,而黎宝棠仿佛是力气用尽,歪歪往床上一躺,声音随后也响起,“这样也算能弥补一二。”
席灯垂眼,看着面前孱弱之人,缓声道了句谢谢。
“听珀月姑娘说你们要走了,那日我希望能送送你们。”黎宝棠露出一个笑容,便让原医师将他们请出去。
“耳朵太尖了吧。”珀月嘟囔了一句。
接下来的五日里,黎宝棠窝在房里养病,孔雀一改往日不务正业的作风,整日呆在书房里,进进出出的人倒是很多。
五日过后,席灯和珀月准备出发了,但却没料到——
“我已经把城主之位让给黎宝棠了,我决定跟你们出去走走。”
孔雀这样说。
珀月看了看席灯,扯过小布的绳子,“席灯,我先往前面走着,你们聊聊,嗯。”
席灯看着孔雀,眉峰微折,“你这是做什么?”
背后就是幺羽城的城门,结果幺羽城的城主却说他不当了。
“我觉得老是呆在一个地方也不好玩,不如跟你们一起去走走。”孔雀手里牵着一匹骆驼,冲着席灯露出一个极其明媚的笑,“你们这样也多一个保镖啊。”
席灯木着脸看他。
孔雀笑容依旧,甚至还对席灯伸出手,“珀月都走了,你不跟上去吗?”
席灯一回头,发现那姑娘还真是瞬间消失在他眼中,只余下长长的脚印。
席灯坐上孔雀带的骆驼时,对身后人说:“到下一个城镇你就回去。”
孔雀不回答。
席灯走前,回头往城门上看了一眼,果真看到那个穿着月白锦衣的青年。两人视线相遇,黎宝棠便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