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你放肆!”毛纪怒了。
若说此前徐谦跑来道歉,毛纪只是冷笑连连,根不愿接受。
可是现在,徐谦提起了那封弹劾奏书,意义就不同了,在毛纪看来,徐谦分明就是在威胁他,告诉他,徐谦已经知道这弹劾奏书乃是他授意,虽然假惺惺的说会让锦衣卫帮他摆平栽赃,可是在毛纪看来,却是认为徐谦真是大胆,居然敲竹杠敲到了自己的头上。
很多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明明你知我知,可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这就等于犯了大忌了,无论眼前这徐谦是否知道这里头的蹊跷,可是有一点可以确认,毛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他愤怒地道:“徐谦,你放肆,你说的是什么,老夫一句都听不懂,你少在老夫面前胡言乱语,再敢胡说,休怪老夫不讲情面,快出去。”
徐谦笑呵呵地看着毛纪,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现在,毛纪似乎连笑脸人都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徐谦心里不由腹诽,姓毛的能混进阁来,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这样的肚量都能做学士,怕是邓健那厮也能做大将军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邓健,此刻威风凛凛地站在甲板,靠着船舷,一身戎装,远眺着远方看不到劲头的海平面,突然打了个哈欠,口里忍不住骂骂咧咧:“谁在骂老子?”)
徐谦道:“毛大人,有话好好说,毛大人为何这样生气?下官是带着诚意来的,你我同朝为官,你又是下官的上司,下官巴结着你。你总得给个好脸不是?再者说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就是杨公……难道会不知道吗?毛大人搅黄了杨公的好事,下官甚是佩服,下官直说了吧,陛下对杨公早有怨言……”
这显然是做说客的架势,毛纪吓了一跳,忙道:“休要胡言乱语,快出去。出去!”他口里赶人,可是徐谦不走,他有什么办法?问题就在于他又不能叫人进来把徐谦赶走,因为徐谦说的话太放肆,让人听了去。天知道会引起什么误会,结果毛纪只能口里让徐谦滚蛋,却动不得徐谦分毫。
徐谦却是自说自话地道:“若是毛大人肯为陛下效命,还用怕一个杨公?毛大人的资历做首辅学士也是够了,为何要屈居于人下?大人请三思,眼下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趁着这个机会……”
毛纪气得七窍生烟。这种话,他听着都觉得胆寒,怒气冲冲地道:“徐谦,你想挑拨老夫和杨公的关系吗?”
徐谦摇头道:“下官并非是挑拨大人和杨公的关系。说句实在话,杨公和大人之间的关系还需要下官来挑拨吗?大人是学士,杨公也是学士,为何这朝廷里的事却都是杨公做主。外头人都说大人是纸糊学士,说的话一点都不管用。大人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做人的附庸?下官这是为了大人打算……”
毛纪的心思是很复杂的,他虽然对杨廷和有怨言,而且确实坏了杨廷和的事,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真敢跟杨廷和做对,心上,他对杨廷和的畏惧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若不是因为杨一清,他不会冒这个险,徐谦说的这些话,毛纪一句都听不进去,更何况这些话还是徐谦这个可恶的人说出来的,毛纪宁死也不会听徐谦忽悠。
可笑的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撰居然怂恿者堂堂内阁学士反水,这种事传出去,谁能相信?
徐谦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毛纪心神不宁,倒是没几句听在耳里,二人各说各话,足足磨了小半时辰,徐谦才遗憾地道:“大人今日心情不好,想来是不想听下官的赘言,既然如此,那么下官就下次再来和大人说吧,下官告辞。”
他拱拱手,转身就走。
毛纪这才松了口气,仍然显得余怒未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越来越觉得徐谦这个家伙已经疯了,跑来这里跟自己说这些疯话。
却说徐谦从毛纪的值房里出来,带着满脸的笑容,外头那张书吏一直在候着,一见徐谦出来,连忙假装拿着一沓奏书要送进毛纪值房的模样,见了徐谦打招呼道:“徐编撰原来还没有走?竟说了这么久的话?”
徐谦春风得意地道:“毛大人垂爱,是以话头多了一些。”说罢洒然而去。
张书吏看着徐谦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随即目光一转,深沉地看向毛纪的值房,不露声色地抱着奏书进去,见了坐在案牍后一脸平静的毛纪,笑吟吟地将奏书送上去,道:“大人,这是通政司那边送来的奏书,就等着大人票拟呢。”
毛纪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颌首点头道:“知道了,你去斟副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