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种事就是一笔糊涂账,东说东有理西说西有理,按规矩来说,那商行确实是在内西城的地头,王欢发现了问题,派兵去拿人那也没什么问题。而徐昌负责督办倭寇一案,自然也有侦缉之权,双方都有拿人的权利,徐昌生气的不是这个,而是王欢抢功。
对方压根就是捡现成的便宜,以逸待劳,等他忙的差不多了,突然来摘桃子。
锦衣卫里头,最忌的就是抢功,一旦功劳被人抢了,这就等于是结下了死仇,若是被人抢了功劳还无动于衷,那么将来还有谁看得起你,上头的人觉得你懦弱,不堪大用。而同僚眼里,你是软弱可欺,自然不会将你放在眼里,便是对你的部众来说,那也不好交代,弟兄们跟着你忙上忙下,为的是什么?为的无非就是功劳二字,大家拼了命不歇不眠,又是盯梢又是查探,结果什么都没有捞到,反而还被人当作了取笑的笑柄。如此一来,谁还会把你当一回事,谁还会敬畏你,谁还肯为你鞍前马后?
无论徐昌愤怒不愤怒,他都必须做出反应,若是不能够把这个亏赚回来,以后他就不必在亲军里混了,因此就算闹得再大,他也得硬着头皮顶下去。
“不交人,这内西城的上下人等,一个人也别想进出,快去!”
徐昌已经怒了,勃然大怒,他已经不只是那个处事圆滑的班头,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逢人就是笑脸的贱役,他是锦衣卫千户,是亲军中的高级武官,脸面是自己挣来的,别人若是不给,那索性就闹大好了,就算是玉石俱焚,也绝不能忍气吞声。
徐昌吩咐一句,徐勇、徐寒二人二话不说,自是飞快去了,徐昌却是单独往北镇府司去,到了北镇府司,口称要见指挥使大人,谁晓得外头的校尉早得了吩咐,面无表情的道:“指挥使大人不在,就算在,也已经有过明示,不见徐千户,徐千户,休要让兄弟们为难,请回吧。”
在这里吃了闭门羹,徐昌自是大怒,道:“你难做,那就不要做好了,大明朝有的是的人要削着脑袋进来,快给老子进去通报,否则老夫记住了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守门的校尉呆住了,只得进去,好一会才出来,期期艾艾的道:“徐千户,指挥使大人不在?”
“不在?”徐昌自然不信这个托词,他冷笑道:“若是不在,老夫便在这里等好了。”
校尉也不敢声张,更不敢赶人,徐昌倒也打定了主意,今日不见朱宸决不罢休,在外头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这时候,却有人骑着快马而来,来人正是王欢。
王欢自然晓得徐昌这边肯定有动作,所以一拿到人,立即严刑拷打,果然是拿到了口供,这种事自然是要快,趁着路政局和皇家学堂还没回过神,立即带着口供过来了。
他见了徐昌在这里,阴冷一笑,道:“徐千户,好久不见。”
徐昌冷冷看他,不知觉的按住了刀柄。
王欢心里一寒,立即后退一步,身后几个随扈俱都作势拔刀。
王欢哈哈一笑,道:“徐千户似乎不高兴,罢了,本官要去见指挥使大人,有空咱们哥俩吃酒。”
说罢,便大大方方的往指挥使的值房去,守门的两个校尉此时也大是尴尬,方才还说指挥使大人不在,结果王欢说去见人就去见人,直接给人拆穿,二人俱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徐昌的手狠狠的将刀柄按紧,目送着王欢的方向,又朝指挥使的值房远远眺望,随即,他森森一笑,自言自语的道:“好,这是你们惹我的!”
自言自语之后,徐昌旋过身,没有回头,重新上了马,飞马离去。
却说王欢此刻却大是得意,胸口里贴身藏着带着几分体温的供状,他心里明白,这份供状,便是他飞黄腾达的进身阶梯,这份口供的证据确凿,不但有贼人自首的口供,还有邻里的证词,都证明在倭使扈从被刺的那一日,这商行有大批的人手在调动,有数十个伙计出了门,半个时辰之后才不约而同的回来,虽然口供是拷打得来的证据,可是至少旁证却不是,不只是如此,在这商行里头,还发现了不少赃物,甚至赃物之中,还囊括了不少官银,想来是倭寇洗掠了地方的府库,缴获来的官银,按理来说,这种官银是不可能在市面上流通,而是应该解送到京,却被倭寇们夺了,而后通过特殊渠道运到这里来,兜售给那些肯接受赃物的商贾,这些商贾会将官银重新熔炼为银饼,再拿出去到市面上流通。
私藏官银,不啻是造反,这些人必定是倭寇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