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不待有人回答,接着道:“既是尊长,可是坊间多有流言,王公一向为杨廷和所忌,此事有没有?王公提拔杨廷和,如此倚重,再三教诲,身为门生者却心有所忌,这是不是忘恩负义,是不是不尊师长?”
“这……”
所有人面色惨然,徐谦咬死了这是坊间流言,话说回来,这个流言还真有,至少殿中的大臣们知道的有不少,只是听说过不代表你敢说出来,百姓们愚钝,什么话都敢说,可是你是官,怎么能在廷议里头说?
显然这徐谦是不要命了。
“胡言乱语!”陈年激动地大叫,继续道:“徐谦,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徐谦压根懒得理他,随即又道:“微臣弹劾杨廷和第二罪,嫉贤妒能,不能容人!”
“……”
身为内阁大学士,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有容人之量,这也绝不是一件小事,许多官员已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去看杨廷和的脸色了,只是杨廷和不惊不怒,无动于衷,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怕。
陈年气急败坏道:“何谓不能容人?”
徐谦冷笑:“哼,王公病重,他的门生尽皆逃的逃,走的走,这不是不能容人是什么?再有,坊间还有流言,说是有人曾在公事上冲撞过杨廷和,杨廷和早有铲除之心,早就布置了党羽,寻了机会一起发难,非要治其罪不可,敢问,这又是不是不能容人?宰辅不能容人,这算什么宰辅?莫非这朝廷是一言堂,宰辅是太祖皇帝,要独断乾坤吗?”
许多人下巴差点没有掉到地上来,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胆子这么肥的,这徐谦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都把杨公比作皇帝了,这是居心叵测,是摆明着要和杨公鱼死网破了。
嘉靖顿时愕然,哭笑不得,某种意义来说,徐谦说出了他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可是这些话说出来后果太严重,除非打算撕破脸,谁会如此没事找事?
杨廷和心念一动,愕然地看了徐谦一眼。
陈年已经把徐谦当作疯子看待了,现在反倒不气了,只是觉得这厮有点可怜,很同情他,本来以杨公的宽厚,说不定把你打发到南京去就罢了,现在看来,你这是不把自己折腾到琼州甚至罢官这是不罢休啊。陈年道:“胡说,哪里有这样的流言,分明是你造谣滋事。”
徐谦笑了:“徐某人仗义执言,哪里来的造谣滋事?早就料到你这种杨党之人肯定要借此攻讦了,所以我带来了证据。”
证据……
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有证据,都说了是流言,大明朝显然也没有半导体和录音机,莫非还能播放录音不成。
结果徐谦还真有证据,他的证据是是袖子里抽出来的一份报纸,他打开报纸,在手上扬了扬:“这是江南明报的文章,此报行销十万份以上,上头就有文章说,杨廷和嫉贤妒能已有端倪,况且平时早有专断之举,如此无德之人,竟位居朝堂,可悲可叹。”
“你……你……”
这一下子,满殿的大臣炸开了锅,你丫的哪有这样骂人的?莫说是陈年这种投机取巧的,就是老实人都看不下去了,有人叫嚣:“徐谦,你竟敢辱骂杨公?”
徐谦手一摊,道:“骂人的可不是徐某,而是坊间流言,我不过是风闻此事,据实禀奏而已,怎么,莫非诸公要禁国人之口吗?诸位,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等都是读书人出身,切不可提倡因言治罪,是了,我曾记得,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诸公们就多次告诉陛下这个道理吧,便是杨学士,也以这番话对陛下尊尊教诲,怎么反倒有人骂到了杨学士头上,就这般心急火燎起来?”
众人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油嘴滑舌了。
有人还想破口大骂,可是有人发觉杨廷和的脸色一变,居然露出了几分忧色,这些人是极聪明的人,一开始还没有明白过来徐谦的意图,可是这一琢磨,这小贼真他娘的奸诈!
别看徐谦骂的凶,可是透露出来的却是一个信息,现在江南那边,怕是已将杨廷和的事迹传开了,不尊师长倒也罢了,这嫉贤妒能四个字通过明报的文章,怕早已传遍了数省……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杨廷和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