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却又有奏报传来,杨廷和看过之后,眼眸微微眯起,随即道:“你说的没有错,果然这些倭寇是别有所图。”
接着将奏书递给杨一清,杨一清不由皱眉,这奏书乃是通政司报来的,说是倭寇贼首发来书信,请求纳降,愿意接受朝廷招抚。只是要招抚,条件却只有两个,其一是给王直人等授予爵位,并且昭告天下,其二,就是准其海贸专营。
当然,条件固然是一回事,自然还少不了给朝廷一个台阶,里头洋洋数千言,都是在哭诉自己因为走投无路,如何误入歧途,又在万不得已之下出海,最后又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虽孤悬海外,却仍心怀故国,此次袭杭州,实在是迫不得已,只求朝廷能够收纳,愿意肝脑涂地云云。
杨一清看了之后,淡淡道:“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朝廷对他们开海罢了,贼就是贼。”
杨廷和慢悠悠的道:“你怎么看?”
杨一清道:“他们如此胁迫朝廷,就是看到了朝廷的为难之处,一方面江南那边不能奈何他们,另一方面,朝廷要进剿怕又来不及,其实……若是真要招抚,对朝廷是最稳妥的办法,毕竟大明开不开海,都没什么损失,就算是给了他们开海,除了名声不好听些,倒也无妨。可要是进剿,损失可就不小了,这件事,还是两难,其实说到底,人人都认为这是兵事,可是老夫却认为,这非兵家之事,反而应当是政事。”
杨廷和不由点头,杨一清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若说此前这还是军事,可是现在这份奏书一到,就真正的是政务了,关键问题在于,是不是进行招抚,招抚固然是皆大欢喜的事,可问题在于,朝廷的脸面还要不要?
他沉吟片刻,道:“眼下只能凭请圣裁了,我这便觐见。”
他叫了太监,令他前去给宫里报信,又和杨一清说了些闲话,半柱香之后,有太监宣他入暖阁觐见,杨廷和亦是不敢耽误,连忙赶到暖和,开门见山的将奏书的事和嘉靖原原本本的说了,嘉靖看过奏书,脸色阴沉的道:“哼,犯朕疆界,戮我军民,竟还敢索要朝廷封爵,索要朕给他们开海专营,实在恬不知耻,可恨!”
杨廷和忙道:“陛下,眼下不可意气用事……”
嘉靖将奏书抛到一边,苦笑道:“朕当然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只是要朕答应他们的条件,实在有些不爽罢了。杨爱卿,你是怎么看的?”
杨廷和苦笑:“眼下朝廷是两难,若是点了这个头,怕是先例一开,不但贻笑大方,而且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又当如何,此例一开,毕竟不妥。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不点这个头,以老臣之见,江南之地,怕要生灵涂炭了。”
嘉靖显得有几分烦躁,左又不是右又不是,说到底,还不是你不敢把话说死了吗,说死了怕将来要担干系,假若许诺招抚,大臣们肯定要骂,你不敢拿主意,不就是怕别人骂你,让朕来做这个冤大头。而一旦你力主进剿,假如进剿不力,你又怕承担责任。
他自然看清了杨廷和的心思,到了这个份上,居然还在玩中庸的把戏,自然让嘉靖不悦。
嘉靖沉默良久,不由道:“徐谦不是去了杭州吗?”
说到徐谦,杨廷和倒也不客气,道:“怕是徐学士去了杭州,不会起什么效果,毕竟皇家校尉人数本就少,况且老臣以为,江南的官军非但不会成为徐学士的助益,反而可能会形成掣肘,老臣听说,陛下派去的钦差,已死在杭州了!”
听到这话,嘉靖顿时骇然,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一字一句的道:“那么你的意思是说,这江南的官军不只是无能这么简单了?”
杨廷和没有吭声,算是默认。
嘉靖冷冷一笑:“莫非是有人要借刀杀人,好,好的很哪,朕要查他们的帐,他们就什么都敢说了,这件事,容后再议吧,朕还要再想一想,再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