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跑船的老江湖,邓健如今经验纯熟,大手一挥,道:“依次入港,都他娘的把主帆下了,咱们是装货,不是打劫,船要停稳,哪个敢撞坏了栈桥,老子剐了他!”
数十艘大船,依次缓缓进入巨大的港湾,宁波港已修建栈桥三十多座,此时引水员已乘坐小船上了大船,指导大船入港。/>
而在岸上,无数人翘首以盼,发出阵阵惊呼,甚至于许多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大船,江南虽是水乡,浙江又是临海,可是由于海禁,海面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船只。
而如今,一艘艘的大船稳稳的靠住了栈桥,如意坊的钱大掌柜二话不说,大喝一声:“上货。”
船上的海路安抚使司的帐房拿着清单下来,如意坊的人亦是派出了帐房,接着就是开始对货,清点货物,清点之后,数百上千的脚夫便开始装船上货,整个港口,沸腾了,一箱箱货物抬上了船,分门别类的进入各个船舱,堆积如山的货物要全部上船,至少需要一天时间。
而此时此刻,邓健已带着一干水手下船,寻到了徐谦这边,他朝徐谦一笑,便毫不犹豫给了徐谦一个熊抱,这家伙浑身带着一股酸臭,天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澡,徐谦也只能苦笑以对。
徐谦道:“货物尽快要清点,清点之后立即付钱吧,如意坊这边,收购来的货物可还没有付清尾款,商贾们正等着拿钱呢。”
邓健嘻嘻笑道:“堂堂安抚使司衙门会拖欠尾款?”
站在一边的钱毅和众商贾无动于衷,面部表情僵硬。
邓健不由咋舌,道:“这是什么世道,连衙门都不信了,果然商贾没一个好东西。”发了一阵牢骚。只得对身边的人低语几句。
紧接着,从船上,一箱箱的银子搬了下来,如意坊的人员立即去查验,确定了数额之后,报了过来,商贾们一下子激动了,又看向钱毅。
做买卖吗,钱没到手。什么都是假的,大家虽然都向如意坊供了货,这不是钱还没到手吗?
钱毅也是苦笑,可见信用这种东西,在真金白银面前什么都是扯淡。于是道:“如意坊已在楼上设了个帐房,要结款的可去取银子。”
听了他的话,上百商贾一起欢呼,其实何止是这上百供货的商贾,这一笔交易量高达二十余万纹银的买卖,从中获益的商贾高达上千人,毕竟商贾分为上游下游。上游的出成品,可是下游的商贾给上游的商贾提供了半成品,比如丝绸商,把货物转给了如意坊。如意坊给了海路安抚使司,安抚使司再到双屿港兜售出去,可是不要忘了,丝绸商的丝绸。却需要下游的商贾提供生丝,也需要染坊进行染印花纹。这一来二去,别看只是一笔买卖,牵涉其中的人可是不少。
当然,这是第一次海路安抚使司来接货,往后货物的交易量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毕竟大明的货物,需求量实在太大,需求的国家也实在太多。
不少商贾已拿着票据兴匆匆的上楼去了,带着契约,到了茶肆的三楼,果然发现这里早有一个帐房,数十个人在忙碌,只是令人疑惑的是,这儿只是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银子在哪里?
莫非不是现银交割。
这让那些兴匆匆的商贾,心里不免又多了一重疑虑。
先是有个刘姓的商贾上前,拿出自己的票据和契约,此次他总计给如意坊提供了七百余匹丝绸,刨除给的定金,还有四千多两银子的结余,那柜台后的帐房确认了真伪之后,随即拉开柜下的抽屉,过不多时,便取出一沓票子来,这票子布满了印章,上头写着如意坊钱庄通票的字样,又有纹银一百两之类的数字,紧接着,帐房数了一数,总计数出四千二百三十两银子票子出来,交给这为刘东家。
刘东家顿时无语,果真不是支付现银,拿给自己的这些票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银票。
须知大明朝的商贾,对银票的印象可不好,官府也曾发过钱钞,从太祖到现在,官府银票的历史可是超过了上百年,只是这官府发钞,可没有金本位银本位一说,印了就是,结果就是银票泛滥,从一开始,百两银票换的是百两现银,到了后来,连五十两都兑换不到,银票交易,最是坑爹,到手的银票若是放在手里多耽搁一票,说不准第二天,就贬值了一成,若是十两银子,倒也罢了,可是数百上千的银票,亏损这就是天文数字。
刘东家自然不满意,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发放现银吗?为何放银票,我要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