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贾府,贾母与贾政已等候多时。见刘煜跨过门槛,贾母原本有些阴沉的老脸立刻笑得万分和蔼,“这就是煜哥儿了?来来来,快坐到外祖母身边来,叫外祖母好生看看。”
刘煜仿若未闻,自顾找了张最靠门口的椅子坐下,嗤笑道:“有甚好看的,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巴,还能多出什么不成?”
贾母噎了噎。贾政瞪眼,正想教训便宜外甥几句,却被贾母制止。“煜儿啊,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心中怨恨你嫡母,但无论如何,你终究得叫敏儿一身‘母亲’,与贾家的牵连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断的。所以,请你给我们一个补偿的机会……”
“补偿?你们准备怎么补偿?”刘煜挑挑眉,一边嘲讽一边拨弄桌上的小铜炉。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她好歹是一品诰命,连皇帝见了,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被人如此慢待过?且这人还是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外孙,简直反了天了!但思及此子身上的功名和雍亲王的态度,又不得不强自忍耐。然而贾政却没有她那份韧性,当即拍着桌子大骂,“好个孽障!你怎这般无礼,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礼数为何物的东西……”
“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刘煜一掌将小铜炉拍扁。茶几也随之轰然倒塌碎成片片,一字一句冷声开口道:“说补偿的可是你们,现在我问一问是什么补偿,你们就大吼大叫的。还有没有诚意了?贾家和我的确渊源颇深,你们不招惹于我,那便相安无事;惹急了,我的脾气发作起来可是连我自己也害怕的!”话落,一双黑中透紫的瞳仁转为暗红,叫贾母看得肝胆欲裂,毛骨悚然。
贾政心中也觉惊恐,可更多的是权威被挑战的愤怒,抽出花瓶中的鸡毛掸子,便要往刘煜身上打。怒骂道,“好哇,你个不孝不悌的东西,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今天就代替妹夫、妹妹打死你!”
刘煜不但不躲。反而往前凑了凑,笑道,“你打,你只管往我这儿打!我便带着你送的大礼去见雍亲王,让他知道知道贾府如何欺凌身带功名的亲戚。”边说边轻拍自己的脸颊。
贾母忙把骑虎难下的贾政拉开,正欲说几句软话哄哄,高姬娉在外边高声通禀。“大爷,雍亲王派人来接了,叫你赶紧过去!”
“来了。”刘煜曼声答应,不见礼就施施然离开。
贾政气得直哆嗦:“母亲,这孽子竟如此猖狂乖僻,怪不得妹妹会写信来哭诉……”
“哼。他过两个月不是要科举吗?届时就该知道——没有贾家庇佑辅佐,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雍亲王看重他本人呢,不过为着拉拢如海这个巡盐御史和我们四王八公罢了!他被敏儿磋磨的狠了,难免心存怨恨。索性他还肯听话的来府里拜见我,可见不是铁了心要跟我们翻脸的。况且他外祖鲍家又掌握在我们手里,只要用心经营,不怕调-教不过来!”贾母按揉太阳穴,神情中难掩疲惫。贾政连连点头。
几个下人轻手轻脚进屋收拾,从茶几的残骸中翻出那顶被拍成饼状的铜炉,互相递了个惊骇莫名的眼神。娘哎,这一掌要是拍在人身上,该是怎样可怕的情景?嘶~简直不敢多想!几人快速打扫干净,软着腿肚子出去,转瞬就把这事传得满府皆知,那铜炉也被要去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贾府的奴才最是没规矩,主子的私事也敢随意的私下议论。贾敏虽然是给贾母写信发牢骚,但整个荣国公府的下人却都知道当年那个在贾家说一不二、威严深重的姑娘在她的庶子“林煜”身上吃了大亏。原本就有些畏屋及乌的贾府奴仆们,如今亲眼看到刘煜的“印迹”,对这位林府煜大爷的恐惧立刻就变得根深蒂固。
刘煜在胤真贴身近侍苏培盛的搀扶下登上马车,沐浴着阳光踢踢踏踏到得王府,进门后饶过许多幽径,来到前院。雍亲王府占地虽然广袤,修建的却不如贾府奢华靡丽,与胤真本人一样,端方规整中透着巍峨大气,园中种的不是奇花异草,而是拔地参天的树木,另栽培一些野趣盎然的山茶杜鹃作为点缀,朴拙的风格令刘煜十分欣赏。
“你来了!”胤真站在一棵大树下抬头望天。
“这是干嘛?”刘煜指着树上的李卫。
“摘香椿芽。对了,这应该是香椿树吧?”胤真不耻下问。
刘煜捡起李卫扔在地上的一棵树芽嗅了嗅,笑道,“没错,是香椿。怎么,吃上瘾了不成?”
“没错,味儿太香了,我今早还想着若包成饺子蘸上陈醋,该是何等美味。”胤真目露期待。在逃难的途中,刘煜做的一道香椿炒鸟蛋让胤真回味无穷。这会儿刘煜到了,更是激发了他的兴致,立刻就要求李卫采摘。
“你一说,我也觉得饿了呢!”刘煜摸摸肚子。
李卫牢牢扒住一根树干,气喘吁吁喊道,“王爷,够一餐了吧?您瞧属下这体型,能摘的都摘了,那些细树枝上的我可真没办法了!”
胤真笑得温文尔雅,“这才几棵香椿,够煜儿塞牙缝吗?书房还有一株,你过去继续摘!”
李卫内心哀叹:就知道王爷跟煜大爷混一起没好事,折腾的总是我!
高姬娉五姐弟很同情李大哥,把衣服下摆别在腰际便要上树帮忙,却被刘煜扯下,斥道,“你们细皮嫩肉的,哪儿能跟老李比,万一摔着怎么办?摘香椿无需上树,找一根带钩子的长竹竿,勾下来就成。”
胤真抚掌大笑道:“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去,找一根带钩子的竹竿来。”近侍太监苏培盛忙下去了,
李卫哀怨道:“煜大爷,你咋不早来啊!早来我就不用受这份罪了!”说完哧溜滑下树。
刘煜笑道:“合着替王爷办事在你心里是受罪,嗯,我知道了!”
胤真点头肃容道:“我也知道了。”
李卫听见这话脚底打滑,扑通一声从半空掉下,老半天爬不起来。两位爷对视,竟丧心病狂的笑起来。还是高姬娉五姐弟有良心,急忙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