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风景着实精妙,一进去,先是一座假山挡住了风景,不叫人一眼瞧了去,贾宝玉题之:曲径通幽处。刘煜点头道:“常闻宝玉于诗词上最是精通,果真如此。妙用典故,大气自得。”
贾母等自是得意,口上仍说着:“你不要夸他,越发上脸了。”
再往前走,便到了沁芳亭。刘煜瞧着那对子,只冲林黛玉微微一笑,林黛玉低头巧笑不语。原来他家园子里也有这么一处,于溪上高石上的亭子,刘煜对这些吟诗作对的是真的不精通,看见这亭子四周皆是梅树,冬天时在那儿赏梅看雪最是适宜,便要取名叫“梅雪”,叫林黛玉一通好笑,最后取名“晚照”。
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往前,瞧过了稻香村等处,便至一处清静幽雅的居所,翠竹丛丛。梨花娇杏,青翠中露出一处三间房舍来,极是雅静。刘煜点头道:“若能夏夜在此读书。也不枉了。”
贾宝玉听闻后皱起眉来:“老爷当初也这么说。”
贾母笑道:“可见是个好地方。”又道,“这里是潇湘馆,前些时候她们姐妹几个分院子,宝玉问黛玉要哪个,听说黛玉是喜爱这个的?这几天就住在这里罢。”
林黛玉虽喜爱此处清净,比别处更幽然些,但这里与贾宝玉的到底太近了。门户相对,着实不宜,正想着推辞呢。刘煜笑道:“妹妹生来便有咳症,只敢拣那宽敞明亮,日头足的屋子给她住,她爱竹子。我也只敢在她屋后头种些。这里虽好,到底有些凉意,实在不敢叫她住着。”
贾母虽是不喜,然而他说得俱是。贾宝玉听了只觉得失望,又听说是为了林妹妹的身子好,也只得忍了。
贾探春笑道:“林哥哥虽说是管着林妹妹,倒是真心地对林妹妹好。”
林黛玉笑而不语,倒是贾母来了兴致。偷偷打量刘煜,见刘煜只顾着看风景。并不多瞧贾探春一眼,不禁泄气。然到底是不肯放弃的,席间倒是提过几次林黛玉的教养wenti,刘煜只当没听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就是那么一回事,姑娘们都在面前,她居然就被刘煜的插科打诨气得直截了当地问道:“林哥儿的婚事有什么打算呢?”
不光刘煜,满座都有些愕然了。几个女孩们羞得连声要告退,刘煜抓抓头发,笑道:“这事儿我可做不得主,皇上说了,要亲自为我相看。”
贾母瞪大眼睛:“皇上要亲自为你议亲?”
“是啊,估计守孝结束就有定论了。”
对于一干富贵众人来说,皇帝亲自指婚可是莫大的荣耀,而由此她们也算是看出这个让她们着恼的林家小子是如何的简在帝心了。眼珠子转了转,王夫人突然道:“你可有心上人了?以皇上对你的宠信,想必不会拒绝你自己提出的人选吧?!”
&在孝里谈些情情爱爱的?就算有,那也不告诉你们这些外人啊?!
贾母似乎领会到了王夫人的意思,也道:“林哥儿今后前程远大,可是得挑个好姑娘,知根知底是最好……”她言谈里的意思不光刘煜,连林黛玉和李纨等人也有些明白,三春几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都羞红了脸,坐立难安,心思各异。
刘煜打了个哈哈,淡淡的道:“我又不是宝兄弟,没出入国女子闺房,如何zhidao姑娘的根底?”
凤姐不在,王夫人素来笨嘴咋舌的,这事也由不得姑娘们开口,李纨只得站出来打圆场:“老太太也是心疼林兄弟,怕林兄弟家里头没个尊长的,耽误了大事。不过,皇上英明神武,必定顾虑周全,决计不会让林兄弟家宅不宁的……”
贾母等这才不言语,刘煜又说了孝中不听戏,贾宝玉越发觉得他没兴致,还给林妹妹找了那么些个阻止他亲近的坏婆子,实在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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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煜走后,贾母气得太阳穴都疼了,眼睛前一阵金光,唬得王夫人等连忙让喊太医,好容易安顿下来了,叫姑娘们同贾宝玉自回园子里歇息,她同王夫人有话要说。邢夫人本来就绝了讨老太太欢心的心思,乐得回自己院子里逗弄大姐儿去了。
贾母叹道:“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这么不给长辈,不给荣国公府面子的!”
王夫人劝道:“老太太何必为了他气坏身子?想林小子这么不识时务,不zhidao得罪了多少人去,总有人收拾他的,三丫头不跟他也好,省的连累咱们家。”
更有周瑞家的在一边加油添醋:“可不是么,这林哥儿不知好歹,连三姑娘这样的品貌也看不上,我看谁家敢把女儿嫁给他,夺荣国公府的面子呢!”
贾母眼神里头透出一股子狠厉来:“噤声!谁说我们要把三丫头给他了?哪个说的!”她的声音老迈却流露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来,“谁要是敢让我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仔细你们的皮!”
王夫人同周瑞家的咋舌,讷讷不敢言。及至回了自己的屋子,王夫人才冷笑道:“成天的说是高看我们二房一等。叫大老爷大太太指着说偏心,你瞧瞧,这哪里有偏心的样子呢,横竖府里头她最大,我们好心劝她,她不乐意就是一通骂。我是笨嘴拙舌的了,说两句心里话都不行了。”
周瑞家的赶忙劝道:“太太。老太太怕是担心三姑娘的名声吧。”
贾探春的名声王夫人倒也不算太在意,不过她摆惯了慈祥宽厚的仪态,当然不会直说。只道:“老太太房里才几个小丫头,都是她自己挑的,我们娘俩就说说话,谁会传出去。真要有人说了。那些丫头可是老太太自己挑出来,说是多机灵多贴心,就是我们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好丫头呢。况且,探丫头是娘娘的胞妹,谁敢坏她的名声?!”
周瑞家的深以为然:“太太,老太太也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年呢,您就再忍一忍。且顺着她吧。”
“不忍还能怎么样呢。”王夫人也叹道,“你以为我想管林小子的闲事呢?我不就是怕林家丫头受嫂子的委屈。她老子娘留给她的东西都叫哥嫂贪了去么?当年她娘出嫁的时候,那十里红妆你是见过的,林小子初入朝堂,没得个依仗,还不得到处砸银子,林家丫头又是个不懂事的,最后也不zhidao还能保下几分家私呢。”
周瑞家的陪着主子长吁短叹了一回,又伺候她用了饭,这才回自己的屋子去,正巧今儿个她女儿女婿来了,忙叫厨房弄两个好菜来,一家人吃着乐和乐和,她女儿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妈脸色不大对,谁惹了妈妈不成?”
这人吧,受了气总喜欢跟人抱怨抱怨,叫听得人替她骂两句,既成全自己大方的脸面,又听得舒坦。周瑞家的是不敢说贾母和王夫人的坏话的,因而就把那刘煜的不识好歹说了一通。她女婿名叫冷子兴,在外头开了家古董店,认识的人多,此时听了就笑起来:“原来是他啊。”
周瑞家的来了兴趣:“你zhidao他?”
“何止听说过,我还亲眼见过呢。七八个月之前他还是京城有名的顽主,和义亲王那一帮人吃喝嫖赌、打架斗殴,光是顺天府就进了不下十次,是人人敬而远之的‘鬼见愁’。您老人家身在内宅,也不会有人将外面爷们儿的事情特意传进来,故此才不清楚那位林状元的诺大名头。据说,那位林状元想出来的风流招数,就连最最低贱的暗门窑姐儿也是羞于应承。”冷子兴奇道,“这么个名声全毁的人物,怎么敢嫌弃荣国公府的姑娘?”
他媳妇笑道:“不是说皇上要为他亲自议亲吗?”
“就算皇上要为林状元相看姑娘,那也得有人愿意才行啊!”冷子兴显摆着自己的见识:“虽然林状元才貌双全,又有皇上的宠信,但他的根基太薄了,行事又太过猖狂,当朝的重臣可真心看不上他。况且,如今的朝堂重臣基本上都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你们是不zhidao,当今的这位皇上虽然是太上皇亲自定下的,但是如今这两位的关系却不是太好。我听说,皇上不满太上皇借着重臣之手遥控朝政,而太上皇也不满皇上的独断专行。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堂上太上皇一脉的重臣根本不敢跟皇上示好,自然不想跟皇上的宠臣结亲!如今荣国公府能够看在亲戚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的将他视为女婿人选,他怎么不感激涕零?”
周瑞家的冷笑道,“我看呐,他是眼高手低,觉得有皇上的看顾,就娶定了高门贵女……他也不想想,荣国公府这样有底蕴的人家,满朝有几个高门大户能够比得上?要zhidao,我们荣国公府可不是难支独木,我们四王八公可是同气连枝的,不论是太上皇还是皇上,都得顾忌我们三分……”
自从搭上了荣国公府,生意便做得越发顺心的冷子兴连连点头称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