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煜曲起一只腿侧坐在房梁上,身穿一件鸦青色的锦袍,将本就苍白的皮肤更衬托的如雪一般剔透,红的刺目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幽幽开口,“想不想救你的孩子?想不想去江南跟贾琏过安生日子?帮我的话,我能送你上天堂,不帮我,我能让你下地狱……”
浓烈的邪气扑面而来,令人窒息。尤二姐扬起脖子,毫不迟疑的应承,“帮,我帮!”只要能保住孩子,只要能与琏二爷重聚,叫她干什么都行!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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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煜回屋的时候,就见鲍姨娘忐忑不安的等在门口。
“进去说话。”刘煜扬了扬下颚。
鲍姨娘忙不迭的跟进去,还没坐定便滔滔不绝的开口,“煜儿,你可是跟义亲王去见尤二姐了?没为难她吧?虽说她比你大三岁,可世人都道女大三抱金砖,这个岁数正正合适!而且我把你们的八字拿去水月寺测过了,静虚师太给的批语是‘天作之合’。你看她那相貌,那身段,那仪态,简直绝了……”
“得,打住!”刘煜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这门婚事我同意了,你只管准备吧。”
鲍姨娘大喜过望,连声问,“真的?你果真同意了?”
“同意了。去吧。多准备些聘礼,据我所知尤家也不是什么殷实人家。”刘煜甩甩袖子。
“她家确实不殷实。可你只是庶出,又被夺了功名,能娶到这样的绝色也算不错了。”鲍姨娘唠唠叨叨去了,一心筹备儿子婚礼。倒把铺子被烧的糟心事丢到脑后。
一月之期转眼就到。虽只是被贬为庶民的林府庶子成婚,但贾府这门亲戚却委实厚道,帮忙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邀请了不少达官贵人观礼。
刘煜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他在源星上可是当过演员的,自然不会把这种事当真。况且。只要没有拜堂,他和尤二姐之间就没有因果,故而,他全无心理负担的参与着这件“喜事”。
新郎官穿着火红的喜袍打马游街。那俊美无俦的脸庞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望。新娘子身穿华贵的嫁衣,光看那婀娜多姿的身段也知是个美人。喜婆背她下轿,行至大门口放下,高声呼喝,“跨火盆咯!”
众人莫不引颈探看,嘻嘻哈哈的指点。新娘子站了片刻才伸出脚,却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不小心把火盆踹翻,自己也摔倒在地。众人骇了一跳,忙奔过去将火炭刨开,怕烧着她,却不料新娘子捂住小腹哀哀的哭起来,喊道,“救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众人定睛一看,那大红的裙摆已染上一片濡湿,地下更流出一股鲜血。这,这是小产了?刚进门的新娘子就小产了?忒耸人听闻了吧!
众人又不约而同的朝新郎官看去,却见他缓缓扯开嘴角,露出个狰狞的笑来,一字一句质问道:“我未过门的媳妇,却是跟哪儿来的野种?谁能给我个交代?”
王夫人跟王熙凤彻底懵了,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鲍姨娘扶住额头,摇摇欲坠。
尤二姐见无人理会,捧着肚子喊得更凄厉了,“好疼,琏二奶奶,王夫人,快救救我的孩子啊!求你们了!”
喜婆觉得她实在是可怜,脚尖一挪便要去请大夫,却不料新郎官忽然开口,声音冷沉,“不给我说清楚了,谁也不准动!这新嫁娘的肚子里,究竟哪儿来的野种?”
尤二姐尖声道,“大爷,他不是野种,是你琏表哥的孩子,求你大发慈悲救救他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我全说还不成吗?早在二爷外放之前,我俩就在一起了。因琏二奶奶善妒,容不得人,把二爷身边稍有姿色的丫头卖的卖,杀的杀,二爷唯恐我也遭了迫害,便将我接出来妥善安置。哪曾想最后还是被琏二奶奶和王夫人知道了,她们找到我,威胁我嫁予你、迷惑你,在你膳食里下毒慢慢把你弄死。她叫我把孩子栽在你头上,等日后你死了,她便借我孩子的名头把林家的产业夺过来。她们王家权势滔天,连琏二爷都被她们逼得远走,我一个弱女子又岂是对手,不得已答应下来,却没想老天爷都在看着呢,让我还未进门就遭了报应!大爷,我知道错了,你救救这孩子吧!他是你表哥的骨血啊!”
尤二姐痛得厉害,故而嗓音特别尖利,语速也十分湍急,一番话下来几乎不带停顿,叫观礼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混肴血脉、毒杀亲夫、强夺家业,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实在是骇人听闻!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王夫人看去,目光里全是质疑和审视。
“你胡说什么!一月前我分明把你的孩子打掉了,你哪里会小产?!我可没叫你毒死林煜,那是姑妈的打算!你可不能陷害我!”王熙凤虽然精明,但在刘煜的手脚之下,脑子一下就懵了,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
这,这便是承认了?众人大哗。王夫人心道不好,正欲开口分辨,却没料沉默不语的鲍姨娘忽然发疯般扑过来撕打,口里谩骂不休,“你们王家真是丧了天良!你们究竟要把我们mǔ_zǐ 逼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你们竟让我亲手给煜儿娶一个夺命煞星进门!与其被你们害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我今儿就掐死你们,再吊死在贾府门梁上!”披头散发的妇人已经理智全无,用力掐住王夫人脖颈不肯松手。贾政和贾母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忙使人去拉。
刘煜趁乱命人将尤二姐抬走,上前几步将鲍姨娘拽到身后。语气平淡,“承蒙贾家诸位的关照,林煜感激不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林煜是有仇必报,如今受此奇耻大辱。我自不会忍气吞声。即便受到牵连,我也在所不惜!来人。将我得到的东西抬上来。”
高姬娉脆生生应了,使了几个彪形大汉,抬着几口大箱子过来。
“林煜,煜哥儿。咱们安安生生过日子不成吗?你快抬回去!”预感到事情不对劲,王夫人声嘶力竭的大喊。
“上,把他们给我抓起来,快呀!”贾政也似乎有所预感,一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形象,扯着脖子嘶吼。
贾母更是骇得口吐白沫,瘫软在地。贾宝玉连忙伸手搀扶,虽闹不清状况,却惶恐至极。
十几个荣国公府的护院正欲扑上去抢夺,却没料刘煜脚尖一点。把那几口沉重的大箱子踢至半空,狂猛的力道震碎箱壁,里面装载的纸片哗啦啦绽开,纷纷扬扬四下飘落。
此处正是大门口,外面是熙熙攘攘看热闹的路人,里面是前来观礼的嘉宾,三教九流,士子勋贵,什么层面的人物都有。但凡是人,就管不住好奇心,更何况这种等闲不能亲眼见着的豪门恩怨早把众人的胃口吊得高高的,见纸上有字,连忙扑上去哄抢,丝毫顾不得身份仪态。
抢到纸定睛一看,瞬间被震得目瞪口呆。好家伙,王夫人偷盗公中、发卖祭田,王熙凤包揽诉讼、逼死人命,联合放利子钱盘剥百姓等记载,什么事儿丧尽天良就尽捡着什么事儿去干,简直绝了!这二位还是人吗?简直是青面獠牙的厉鬼啊!
与贾政交好的都是清流一派,眼里容不得沙子,此时哪还呆得住,冷笑连连的走了,回到家就奋笔疾书,狠狠弹劾贾府诸人。
院子里的财物已收拾干净从后门运走,刘煜扯掉身上的大红绣球,随手扔进火盆里,语带苍凉,“太上皇以为荣国公府注重规矩,这才让尔等教导与我。可是你们阳奉阴违,敷衍太上皇,我再留在此处,也是愈发让太上皇难堪!也罢,就算我违抗圣谕也要离开此地,不能再让你们糊弄太上皇了!自此以后,我林家与贾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干系!姨娘,咱们走!”
“这哪里是规矩人家,却是个阎王殿,早晚要索咱的命呢!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咱还是堂堂正正的人?煜哥儿,咱走!”鲍姨娘握紧儿子的手,大步离开。
刘煜面上冷沉如水,但心情却极好。这一番布置,终于将被天道凝实起来的荣国公府的气运彻底撕裂了!所谓的“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天道再怎么动手脚,也要遵循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可是在群情激奋、千夫所指的情况下,荣国公府的声誉决计挽回不了。而随着荣国公府的气运衰竭,与其紧密相连的贾宝玉也将“失势”,这也愈加增强了刘煜夺取通灵宝玉的把握!
贾赦与邢夫人隐在人群中观望,见刘煜安然-抽-身,立刻依照原定计划跳出来谩骂:“好你个王熙凤,成亲七八年你就给琏儿生了一个不带把儿的,你自己不能生,还不许别人生……这好不容易琏儿又有后了,你还把他的侍妾跟儿子强塞给他表弟,还想谋财害命,你是不是人啊?你怎能如此阴毒?”
话落,贾赦又跪倒贾母跟前儿,嚎啕大哭,“母亲,你忒也偏心,让老二一家窃居荣禧堂,让老二媳妇掌管中馈,我堂堂正正的大房嫡脉,却被你赶到偏院蜗居,几十口人住十二间耳房,连脚都挪不开。这也罢了,谁让您是我母亲,我得尽孝呢?可您还眼睁睁的看着王氏跟王熙凤把琏儿的子嗣害了去,那些怀孕的姬妾,就没一个落得好下场!你们这是想绝大房的后哇!大房无后,您就能名正言顺把爵位让给贾宝玉是不是?这个家,儿子也待不住了,夫人,女儿,咱走!”话落牵着邢夫人和迎春,爬上早已备好的马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