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贱样实在是伤眼,于秀恨不能自抠双目,心中暗忖:不知道现在转投煜大爷麾下可不可行?王爷倘若获悉我打算,一定亲自把我送上门去。忽然觉得更糟心了怎么办?
义亲王府的库房占地很大,开了门锁,堆积如山的箱笼差点没把屋顶撑开。刘煜手里拿着一张单据,曼声道:“别家三辈人才欠下几百万两,你五年就欠下别人几辈子才欠下的债,你挺能啊!”
“我,我,我这不是见别人都借,我也跟个风么!其实我不差钱!”胤翔心虚极了。
于秀同情的瞥他一眼。旁人不知,他还不知么,那些银子全拿去置房产养姬妾去了,倘若不是碰见大爷,被调-教的修身养性了,怕是现在的欠款都突破千万了!
“满朝文武,数你欠的最多,统共三百四十五万两,我自作主张把零头抹了,你给个三百万两,没现银拿古董玉器房产田庄抵债也行,你看着办吧。”刘煜拂开在鼻端飘飞的灰尘。
“还是煜儿对我最好!”胤翔谄媚的一笑,“现银都在这儿呢,你派人搬走吧。算老四有点良心,登基后给我提了个醒,否则现在得赔的我倾家荡产。”
“难怪你把匈奴皇族的宝库搜刮了个遍,却是用来还债。”刘煜行至箱笼边一一查看,里面果然整齐码放着许多金砖,尽够了。
“哪能啊,还债的银子我早备好了,匈奴皇室的宝库我全给了老四,他有钱着呢!他这是借机要除掉尾大不掉的世家勋贵,其实赈灾的钱粮早派亲信悄悄送去了。南部那些地方大员全是他的拥趸,有异心的全都被他连根拔起,耍弄这些眼高于顶的京官还不跟耍猴儿似得!他简直坏的没边儿了!所以煜儿,咱可要当心,别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刘煜笑而不答,继续查验银两,末了挥袖道,“让人来把银子抬走!”
胤翔跟前跟后的献殷切,府门一开,立即换了张怒意勃发、狂傲霸气的脸,喝道:“快滚吧!日后你我二人势不两立!”
刘煜略一拱手,跃上马背匆匆离去。府门一关,胤翔立即腿软了,扶住于秀胳膊心虚的问道:“本王方才那是演戏呢,煜儿不会介意吧?”
于秀暗自深呼吸,瘫着脸道:“王爷放心,煜大爷必不会与您计较!”与您计较不显得他忒掉价了么?当然。最后这句话于秀是打死也不敢说的。主子就是贱,那也只在煜大爷跟前贱,惹急了连今上胤真也不放在眼里,天都能捅一个窟窿。
“抄”了义亲王府。刘煜立即派人将三百万两现银抬进宫。点算清楚后快马加鞭送去灾区,自己则按照名单继续拜访众位老赖们。排在胤翔下面的便是南安郡王。所欠款额为二百七十三万两。因与这位异姓王毫无交情,刘煜到了府门前连马都没下,扬声道:“冠军侯奉旨前来讨债,请南安郡王出门一见。”包裹着铜皮的府门关得死死的。半点动静也无。之前南安郡王世子便在义亲王府,不可能不与家中通禀此事,看这架势,却是打算负隅顽抗了。
刘煜冷笑,冲身后的锦衣卫打了个手势。一众彪形大汉将南安郡王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当真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出。扯开嗓子齐齐高喊,“冠军侯奉旨前来讨债,请南安郡王出门一见!冠军侯奉旨前来讨债,请南安郡王出门一见!冠军侯奉旨……”
震天动地的音量将树梢的蝉跟鸟儿都惊飞了。且喊声连绵不绝,大有南安郡王不出来就不停止的架势。四周居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纷纷派仆役出去打探,路过的行人更是不肯离开,聚在远处指指点点。这讨债讨得满城皆知,当真是把南安郡王府的脸面硬生生撕下来踩踏。南安郡王哪里还坐得住,点了一列亲兵护卫左右,怒气冲冲打开府门,因怕刘煜硬闯,跨下台阶后又命人将府门牢牢锁死。
“好你个林煜,居然敢跑到本王府上放肆,谁给你的胆子!要想进去讨债?先从本王的尸体上跨过去!”面子已经没了,里子更不能丢,满京城的人都看着,他南安郡王今日绝不能让刘煜把银子带走。
“我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我今日是奉旨讨债,自然是皇上给我的胆子。王爷你再如何尊贵,难道能越过皇上?”刘煜举起手冷笑,“我这辈子踩踏的尸体还少么?你既然敢跟我横,我自然也敢跟你玩命,且玩的还是你的命!王爷,还请你站直了站稳了,千万莫乱动!”他高举的手缓缓落下,却见身后的锦衣卫们齐齐激发袖中的弩箭,咻咻咻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看见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袭来的箭矢,南安郡王吓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莫说逃命,就是眨个眼也做不到。世人都说冠军侯邪性,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他今日总算见识了!难怪连胤翔也奈何不了他,叫他轻易便把银子讨了去。
一波箭雨过后,府门前只剩下南安郡王一个活物,护在他左右的亲兵全被扎成了马蜂窝,死得不能再死。南安郡王转动僵硬的脖子,四下里看了看,又抬手摸了摸毫发未伤的身体,正欲松口气,却见冠军侯举起一张巨大的弓弩,搭上一支儿臂粗的箭矢,瞄准了自己头颅。
箭矢还未激发,却有一股森然寒意由眉心窜入,将本就混沌的脑仁绞成一滩烂泥,南安郡王骇得神魂俱裂,扯开沙哑不堪的嗓子嘶吼道:“姓林的,你敢!”
“你们父子两能不能换句话?我有何不敢?”刘煜蔑笑,勾弦的指尖缓缓松开。箭矢裹挟着强劲的罡风朝南安郡王袭去,却并不如南安郡王预料的那般扎入他头骨,却是上移了几寸,从他发冠中穿过,狠狠撞进包裹着铜皮的大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南安郡王只觉得头皮都快被掀翻了,痛不可遏,抬手一摸,掉下一大把头发,想必罡风扫过的地方已经秃了。等不及羞恼愤怒等情绪涌上,却听身后嘎吱嘎吱一阵闷响,那由铁衫木打造,又包裹了厚厚一层铜皮,重逾千斤的大门,竟被一支箭矢撞得散了架,摇晃几下轰然倒地。南安郡王连忙抱头躲避,幸而有门口两只石狮子挡了一挡,才没被压成肉泥。
府里府外一片死寂,不仅四周围观的路人惊掉了下巴,就是一众锦衣卫也都目露愕然。原来有关于万人敌的传说并非皇上和义亲王替侯爷造得势,却是真的,丝毫也不掺假!如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一支箭能撞开两扇重达千斤的大门!倘若这箭扎入脑袋。又该是何种情形?嘶~~众人倒抽一口凉气,不敢深想。
而当事人南安郡王的心情则更为糟糕。他瘫坐在被砸得缺了半个脑袋的石狮子底下,裤裆处缓缓沁出一股骚臭的尿液,见刘煜又搭上一支箭。向自己瞄准。连忙凄厉的大喊,“冠军侯且慢!不就是银子么。本王立马就还!来人啊,去开库房,快快快!”
躲在门后偷听的南安郡王世子这才把惊掉的下巴合拢,一边使人去筹银子。一边跑出去搀扶自家老爹,心里一阵后怕。幸好这门是从外面倒下的,倘若往里面倒,他非得被压成一滩肉酱!这冠军侯手段也忒残暴了,难怪连胤翔都降不住他!
二百七十三万两银子不是小数,把府里的现银全都掏空也凑不齐,南安郡王正欲讨价还价。对上冠军侯森冷的目光,立马挥舞袖子,“赶紧把地契房契全拿来!能抵的全抵了,莫让侯爷为难!”
南安郡王世子也怕了。忙拿出一个小匣子递过去。隐在锦衣卫中的账房先生这才冒头,坐下点算了一番,直把二百七十三万两白银一厘不差的凑齐,方向冠军侯点了点头。刘煜拿起小匣子,一言不发的离开。
南安郡王父子瞬间瘫软在椅背上,暗暗忖道:都说冠军侯是杀神转世,而今总算是信了!得杀多少人才能染上如此浓重的血煞之气?!
出了王府,锦衣卫们看向刘煜的目光全变了,饱含深深的敬畏。他们这些人的身手莫说万里挑一,百里挑一也是有的,故而眼光更为神准。就凭侯爷方才露的那一手,斩杀他们所有人不需一炷香的功夫。西疆有人传言——单凭冠军侯一个,就能抵上一万全副武装的匈奴精锐,这话竟是真的!世上竟真有人强悍到如斯地步!
压了压狂跳不已的心脏,所有人都收起了骨子里的桀骜不驯,默默跟随在冠军侯左右。下一位老赖却是颇有贤名的北静郡王。他整日里舞文弄墨,吟诗作画,并无半点不良嗜好,也无大的开销,却不知为何欠下二百三十多万两巨款。
因前两位被冠军侯整治的不轻,他早得了消息,一脸浅笑的站在府门口迎接,“林侯爷辛苦了,还请进府喝杯热茶。”
“任务繁重,耽误不得。”刘煜坐在马上,略一拱手,“王爷直接把银子抬出来吧。”
水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又很快恢复正常,道:“烦请林侯爷稍等。”
几名仆役抬了几口箱子出来,刘煜也不使人点算,拿出单据沉声道:“王爷所欠款额为二百三十三万两,另有七千两的零头我给你抹了。就这几口箱子,恐怕装不下!”
一路跟随侯爷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北静郡王指指点点,脸上似有讥讽之意。
北静郡王扯了扯面皮,自觉和刘煜颇有几分交情,当即微笑道,“府中现银全在这里,还请林侯爷通融一二。”
“没有现银便拿房契地契来抵,没收足欠款,我不好回去交差,也请王爷通融一二!”刘煜语气冷硬。
北静郡王身居高位,交游广阔,从来是座上宾,何曾被如此苛待逼迫过,即便刘煜是他的故交,又极得今上倚重,他此刻也有些下不来台,那温文尔雅的面具也戴不住了,冷笑道:“林侯爷行事未免太过蛮横了,须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想跌的太重,现在便开始替自己积点福德吧!”
纵然之前想要交好刘煜,亲近今上,但北静郡王水溶好歹也是世家勋贵的一员,他所看重的更多还是家族利益、阶级利益。如今皇帝胤真摆明了是要灭世家勋贵的威风,拿他们立威,他自觉也不能再“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