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离开的时候,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比她这几年遇到的都多,许是上半辈子太苦了,老天都看不下眼,到头来,才给了她一点盼头。
娘,我一定来云中找你。
张嬷嬷抹抹眼泪,转身向碧帆的屋子走去。
江沅到柴桑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情了,近期水匪猖獗,便是有一支精兵护着,她也是思虑再三走陆路从章豫绕了过去。
从她到柴桑已过了三天,江沅还是未曾见过宋延巳,只知道前线战况吃紧,宋延巳已经连着多日宿在军营里,想来这一战不太容易。她便在这几日凑着空闲规整了下衣物,把宋延巳那些压在箱底的衣裳也重新拿出来晒了晒。
“宋夫人!”朱船正在院中敲打着被子,程副将的夫人就拎着菜篮站在门口唤着,朱船连忙请她进来坐,接着掀起门帘去通知了江沅。
江沅初来柴桑,大多事情都是这位副将的夫人口中知道的。
朔北被攻陷,卫国顺势打下了边境三个州县,这年头边境的日子越过越难,但凡那有些本事的,都举家南迁了,留下的多是一些贫寒人家和守城将士的家眷。
江沅早就听见程夫人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书册,正巧碰到朱船进来,便让她顺便去小厨房烧点热茶给程夫人暖暖身子,柴桑不及临安,这才刚入了秋,寒风就已经有些刺骨。
“程大嫂,你怎么来了?”江沅快步向堂屋走去,人未至而声先达,笑的颇为爽朗。
“这不,刚才得了几条鲜鱼,给夫人带来尝尝。”程夫人一见她,就掀开了篮子,鲤鱼不算大,雪白的鱼腹还在轻微的伏动,但看上去颇为新鲜,边境一向苦寒,所食用的也大多是牛羊腌肉之类的,极少有新鲜的水货,想来这几条鱼是来的不容易。
江沅推辞不过,转念一想便收了下来,拉着程夫人的手道,“我初来咋到极少见各家的嫂子,不如今个我拿程大嫂的这些个鱼做上几道小菜,请各位嫂子来这聚聚。”
江沅说的诚心,程夫人见她摸样不是在作假,接触了几日也觉得她不像传言中金贵皇城夫人,想到以后难免要在一起走动,不如今日一并见了,于是拍着胸脯保证,“行,到时候嫂子把她们全叫来。”
“好嘞,那我先谢过嫂子了。”江沅话音刚落,朱船就捧了茶水过来,柴桑人不爱品茶,对茶道更是不精通,江沅自然不会惹别人尴尬,直说煮了茶水让她饮了暖身。
“大嫂,咱们这仗还要打多久啊?”程夫人是个实诚人,江沅也就不给她绕弯子。
程夫人这会喝了茶,身体暖了,江沅也不是个难相处的,就打开了话匣子,“这都个把月了,宋将军刚来第二天就上了战场,这会子咱们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说着,声音悄悄低下去,拉着江沅的手叹道,“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这一役怕是折损严重。”
“前线战况吃紧到了这种地步?”江沅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
“可不是,你是不知道,卫国的大将军简直就是罗刹转世,所到之处十室九空。”程夫人摇摇头,担心道,“也不知咱们柴桑能撑多久。”
江沅又给程夫人续了碗茶,随后俩人又拉了些家常,程夫人这才起身离开,临走时江沅还不忘了再招呼让她叫上其他的嫂子一起来吃饭。
大帐之内,一片肃杀。
“二公子回卫国了?”孟习之带着震怒拍案而起,即便是一身英武的铠甲,也掩不了眼底的戾气,这些时日的征战,他有些爱上了鲜血带来的快感,“不是让你除掉他吗!”
“将军,二公子是忽然出现在大殿之上的。”孟雪生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到了这一步,停顿了下焦急的补充道,“有先帝的谕旨在手,君上让您立刻回永明。”
孟习之心有不甘,他费了好些功夫才打下朔北,眼见柴桑就要到手,没料到霍泽会突然出现在永明。霍泽到卫国的消息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中途差一点就能杀了他,也不知是感叹霍泽的运气太好还是命不该绝,居然真让他给逃了。
“哼,我道宋延巳这些日子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着不应战,原来在这等着小爷,那时真该杀了霍泽以绝后患!”孟习之心里有些懊恼,没想到当年自己的一念之差,给他埋了一步死棋,这枚棋子偏偏还卡在他的咽喉之上。“让人去回禀君上,我不日便折返皇都。柴桑可以再取,但是朔北你们务必要给我守住。”
十月初,卫国休战,退兵五十余里,驻扎绍庆。
宋延巳有备而来,孟习之起身回永明的消息刚传到他手中,南梁jūn_duì 里就立刻被抓出了四名卫国探子,这些都是孟习之的私养的暗探,宋延巳深知套不出来什么消息,也懒得再问,直接让穆挈擒了在营帐前军法处置。
待安插在身边的探子收拾干净了,宋延巳也不拖,连夜召了几位将军幕僚一起重新部署柴桑军力,直至天空泛起鱼肚白,这才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