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什么都没说,毕竟古代人的思想和他的思想完全是两码事,他承认贾诩、荀攸、郭嘉都是智计过人的智谋之士,但是一旦被思想禁锢了,就会徒有虚名。他笑了笑,过了好大一会儿,这才问道:“你们觉得吕布有能力消化这几个地方吗?”
贾诩、荀攸、郭嘉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迷茫,费解地问道:“请主公示下!”
林南招了招手,道:“你们都过来看!”
贾诩、荀攸、郭嘉三个人都一起走了过去,来到了林南的身边,看了一下林南的手在地图上画出的弧形,便问道:“如此一来,我军就只剩下半个冀州了,难道我军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就只是为了半个冀州?”
林南道:“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我吧吕布引到冀州的目的吧?”
荀攸道:“主公是想用驱狼吞虎之计,占领整个冀州。”
“不错!我现在正是朝这个地方去努力的。吕布的兵力不多,只有八万人,五万骑兵,三万步兵,守备并州足够了,但是如果再给这么大的一块地方,他们的兵力就会分散,而且吕布穷兵黩武,这两年来没少祸害当地百姓。相比之下,冀州的相对宽松许多,国相沮授推行屯田,兴修水利,做了不少造福百姓的事情,如果吕布一来,百姓肯定会反感。我军只需要河间、安平、清河、渤海四地即可,将冀州西部全部给吕布,也省的麻烦了。”
贾诩的目光税利,看了一下地图下方的司隶,便急忙道:“主公是想蛊惑吕布去占领司隶?”
林南点了点头,缓缓地道:“洛阳自从被袁术一把火烧了之后,百姓大多都流落到了其他郡县,而司隶的东部也成为了无主之地。投靠马腾的张济、樊稠屯兵在弘农,据悉受到马腾授意有出兵洛阳的重新修复城池的打算。马腾这两年不断地缓和了关东诸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如果张济、樊稠真的占领了洛阳,那我就可以蛊惑吕布去争夺洛阳。”
“可是这主动让给半个冀州给吕布,是不是太过了?”郭嘉道。
林南笑道:“一点都不为过,吕布的战线拉的越长越好,他的战线越长,兵力就越分散,我军就更容易对付。”
“主公,那是否调集丘力居等人的乌桓突骑驰援冀州?”郭嘉问道。
“不用了,把南皮的两万降兵和这座城池里的三万降兵一起拉上,包围邺城足够了。你们要记住,城池不重要,重要的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只要将敌人的有生力量歼灭之后,什么样的坚城都不在话下。”林南开解道。
贾诩、荀攸、郭嘉三个人齐声道:“吾等受教了!”
“恩,传令下去,集结全军,向邺城进发!”林南吩咐道。
“诺!”
……
邺城。
赵侯府的大厅里,袁绍闷闷不乐地喝着小酒,怀中抱着一个姬妾,脸上带着一阵的阴郁。
美女的欢声笑语没有勾引起袁绍的一丝兴趣,对于他来说,巨鹿之战的虽胜犹败,他的十三万大军竟然损失了一半,不仅没有抓到林南,反而弄得自己的jūn_duì 士气低落,不得不退回邺城休养。
一个英俊的白面少年穿着一身银甲戴着一顶银盔跨进了大厅,看到袁绍闷闷不乐地抱着姬妾喝酒,便愤怒地吼道:“都给滚下去!”
姬妾见那少年来了,都一哄而散,靡靡之音也停止了下来,大厅里的人全部都退了下去,霎时间便只剩下满脸通红斜躺卧榻之上的袁绍和那个少年。
袁绍神情恍惚,见那少年走了过来,便急忙喊道:“显奕,你这是干什么?”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袁绍的第二个儿子袁熙,袁熙年纪轻轻,人不但长的俊美,也很有气度,比大哥袁谭要谦逊,比三弟袁尚要有肚量,可惜却因为长相太过俊美而让人觉得有点阴柔,身上丝毫看不出一点阳刚之气。
袁熙径直走到了微醉的袁绍身边,朗声叫道:“父亲,如今全城士气低落,父亲不但不去鼓舞士气,反而在这里饮酒,万一燕军打来了,我们拿什么迎敌?大哥远在青州,三弟年少轻狂,众位谋士又互相争权夺利,唯一的一个以大局为重的沮授一回到邺城就被父亲关入了大牢,颜良、文丑、韩猛、鞠义互相不服,邺城虽有八万多将士,却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
袁绍已经微醉了,听袁熙说着这些话语,不禁失笑道:“我袁本初南踞河,北阻燕代,兼沙漠之众,南向以争天下,小小的巨鹿之战只不过死了五六万人而已,何足挂齿?我现在只是暂时休养,等我休养过来以后,定然亲率大军北击幽州、西攻并州,据青、冀、幽、并四州之地,天下谁敢不从?”
听到袁绍的话语,袁熙只有一阵冷笑而已,看到自己的父亲的模样,他感觉自己真的好悲哀。他定睛看见袁绍腰间的兵符露了出来,灵机一动,便走到了袁绍的身边,假装扶起袁绍,顺手将兵符给拿了过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拿到兵符之后,袁熙欠身拜道:“父亲慢用,孩儿告辞。”
转身离开,他听到袁绍说了句什么话,可是他没有回答,而是径直朝外面走去,然后对等候在门外的乐师、姬妾道:“都进去好好的伺候好侯爷,有什么闪失,小心人头落地!”
那些姬妾和乐师都慌里慌张地走了进去,重新开始了靡靡之音。
出了燕侯府,袁熙立刻转进了一条巷子里,四下望了望,见没有人注意,便吹了一声口哨。
哨声响起,从一个墙角里转出来了一个人,那人年纪和袁熙相仿,正是沮授的儿子沮鹄。
沮鹄急忙走到了袁熙的身边,一脸紧张地问道:“拿到了?”
袁熙将兵符从怀里掏了出来,举在了沮鹄的面前,小声道:“兵符已经拿到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将你们父子带出城了,守城门的是审配,他对你们父子可是恨之入骨啊。现在父亲已经颁布了戒严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审配对我也不太好,你可有什么办法出城吗?”
沮鹄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问我父亲,我父亲一定有办法出城。”
袁熙道:“恩,只要把国相大人从牢房里救出来,邺城就有救了,说不定不用出城,国相大人手持兵符便可号令全城了。我听说燕军就要打来了,已经在路上了,必须赶在燕军到来之前救出国相。”
二人商议已定,立刻前往牢房。
袁熙和沮鹄算是一见如故,袁熙尊重沮授,和沮鹄又是好友,当袁绍从巨鹿撤兵回来之后,在审配、郭图的恶语中伤之下,沮授便被袁绍关进了大牢,而大权也旁落到了审配和郭图的身上,两个人一人管理一班军政。
两个人来到了大牢,狱卒看见二公子来了,都没人敢拦。
“把牢门打开!”袁熙吩咐道。
狱卒面带难色,回复道:“公子,审大人、郭大人吩咐过,说是除了主公亲自下令外,谁也不能……”
“怎么?我的话还不如审配、郭图的?”袁熙冷哼了一声,突然面色一转,大骂道,“审配、郭图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父亲身边的两条狗而已,随便吠了几声,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
“公子,我……我……”
袁熙怒道:“少废话,把牢门打开!”
狱卒无奈只能打开牢门,站在门外,对袁熙低头哈腰的。
袁熙拉着沮鹄进了牢房,登时问道了一股恶臭味,熏得他们不得不捂着鼻子走进了黑暗的牢房里。
在狱卒的带领下,袁熙、沮鹄来到了关押沮授的牢房。
这牢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土地低矮得多,因而非常潮湿。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开在高高的、囚人举起手来也够不到的地方。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中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使得这里变的十分乌黑。
用以锁住犯人防止他们越狱的镣铐和链锁,还空挂在土牢的墙上,已经生了锈。在一副脚镣的铁圈里还剩下两根灰白色的骨头,大概是人的腿骨,可见那个囚人不仅是瘦死在牢里,而且是被折磨成骷髅的。
牢房内一片黑暗,袁熙、沮鹄看不到牢房里的任何东西,只是闻到了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并且夹杂着腥臭。
“去拿火把来!”袁熙对狱卒喊道。
狱卒弄来了一个火把,照亮了半个牢房。
袁熙、沮鹄这才看到牢房里的一切:耗子、蟑螂、壁虎,在黑暗的墙角里爬来爬去。蝙蝠在屋顶上搭窝,耗子在墙脚打洞,蜈蚣沿着墙缝爬,蟑螂黑压压的站满了顶板,地上满足耗子屎、蝙蝠屎、蟑螂屎。
沮授趴在一堆干草垛子上,背上带着许多道皮鞭抽打的痕迹,一道道血痕和衣衫紧紧地连接在一起,简直是皮开肉绽。
“父亲……”沮鹄一看到这一幕,便直接扑了上去,见沮授半死不活地趴在那里,昏死了过去,便控制不住了自己的眼泪,直接泪如雨下,抱着沮授痛哭了起来。
袁熙看到后,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一想到曾经教自己学业的国相被打成这个样子,就愤怒的不行,扭头怒对着狱卒,伸出手便是一巴掌,大声喝问道:“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狱卒捂着带着手印的脸,急忙道:“不是……不是我……刚才……刚才三公子来过这里……”
“三弟?三弟怎么可能会动手打国相大人?随行的还有谁?”袁熙怒道。
狱卒道:“审……审大人一同随行来的……”
“审配!”袁熙恨的牙根痒痒。
沮鹄的哭声惊动了沮授,昏死过去的沮授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沮鹄,便急忙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沮鹄道:“父亲,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咱们离开这里,远离这是非之地,隐居山林,再也不问世事了……”
“呵呵……你说的倒轻巧,天下之大,到处交兵,你能隐居到哪里?”沮授咳咳地干咳了两声,咳出来了一些血丝,一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袁熙,便勉强地笑了笑,“原来是你,真是太谢谢你了二公子。”
袁熙蹲下了身子,缓缓地道:“国相,我有父亲的兵符,可以把你带出牢房,可是如何出城,还请国相示下,如今审配、郭图已经分担了你的权力,紧守城门,谁也不放过。”
沮授皱了一下眉头,急忙道:“二公子,你快把主公的兵符还回去,万一被主公发现了,就会牵连到你。我沮授无能,设下计策还让林南跑了,死有余辜,你们都走吧,离开这里,以我推算,林南也差不多要攻打邺城了。”
沮鹄道:“父亲不走,我也不走。”
沮授道:“糊涂!我是将死之人,就算主公不会杀我,林南也会杀我,与其没命的躲藏,不如慷慨的去死。你们赶紧走!”
沮鹄听到沮授如此的话语,他哪里肯走啊,哭着喊着非要拉沮授走。
袁熙见状,急忙道:“国相,我这里有父亲的兵符,父亲这几日沉迷于酒色,什么事情都交给了审配、郭图去处理了,只要你拿着这个兵符,调集兵马发号施令,就能拯救邺城于危难之际。”
沮授道:“这兵符是你从主公那里窃来的,你快还回去,我的这条命早就注定了,不值得二公子为我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我这里写了一封信,希望你能够转交给主公,邺城虽然是座坚城,可是也有其薄弱的地方,希望主公能够按照我所写的策略去防守,这样一来,凭借着城内的兵力和粮草,足够维持一年。燕军远道而来,粮草供给不便,可以先断其粮草,再守坚城,不出三个月,燕军必然会陷入苦战之中,那么并州的吕布就会攻其不备,而那时也是我军反击的好机会。”
话音落下,沮授艰难的从一片荒草堆里掏出来了一封书信,直接交给了袁熙,眼睛里还饱含着深切的希望。
袁熙接过了书信,手中的兵符却久久不能落下,见沮授心意已决,他也不再劝阻,当即朝着沮授拜道:“国相,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设法来救你的。”
沮授道:“无需多言,赶紧走,先把主公的兵符还回去,省的惹祸上身。沮鹄,你速速收拾一下东西,先行出城,离开这里,隐姓埋名,好好的过日子,从此以后不准出仕。”
沮鹄抱着受伤的沮授,满脸的眼泪,用力地摇头道:“父亲不走,孩儿就不走,孩儿留在这里陪父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沮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死了,以后我们这一门就断送了香火了。你不用管我,主公暂时不会杀我,他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审配、郭图也只是想羞辱我而已,我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邺城即将面临一场大战,我不想你在这里碍事。”
“可是父亲……”
“走!”沮授突然挣脱了沮鹄,大声暴怒道:“你要是不走,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沮鹄知道父亲个性刚强,可是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在牢房里受苦,他跪在了地上,叩头道:“父亲,就让孩儿留下来陪你吧!”
沮授不再理会沮鹄,看着袁熙,缓缓地道:“二公子,沮鹄就拜托你了,麻烦你将沮鹄送出城,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希望看到他有什么事情,一切都拜托二公子了!”
袁熙能够理解沮授的心情,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沮授道:“国相尽管放心,我一定将沮鹄安全送出城。”
沮授没有在说话,而是静静地趴在地上,喘着微弱的气息。
袁熙一把拉住了沮鹄,把沮鹄向外拽了出去,并且道:“国相大人这也是为了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国相大人的意思,我现在就送你出城。”
沮鹄挣脱道:“我不走,我不走,父亲不走,我就不走,我要和父亲待在一起……”
“砰”的一声响,袁熙一抬手,便狠狠地将沮鹄打昏了过去。
“得罪了!”看着沮鹄倒地,袁熙便轻声地道。
沮授丝毫不为所动,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听到袁熙吩咐两个狱卒将沮鹄抬了出去,在袁熙将要走出牢房的时候,便急忙道:“二公子……”
袁熙转过身子,看着沮授背对着他,便问道:“国相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走南门,韩猛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会主动放过沮鹄的。另外,告诉沮鹄,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袁熙道:“我记下了……国相,你真的不愿意随我一起出城?”
“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天下纷争,何处才是净土?走到哪里都一样,不如就于这邺城共存亡。”
袁熙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深深地朝沮授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了。
沮授趴在荒草堆里,听到袁熙等人远去的声音,便背过了头,看了看他们远去的身影,便重重地叹道:“大限将至,也无可奈何了,那颗活跃在天上的紫薇帝星应该暗指的就是林南吧……”
袁熙出了牢房,先行叫了一辆马车,将昏睡的沮鹄扔在了马车里,然后自己亲自驾着马车朝南门奔驰而去。
邺城的南门附近,韩猛正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城外的景象,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沮丧。自从巨鹿之战他见到了林南的真面目后,就悔恨不已,恨自己当初在奉高县里不该放过林南。
登高远眺,他极目四望,看到的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天与地也似乎合在了一起。